按原本的打算,谢婉是想再过个三五天再去王家的,最近褚王两家闹的太大,怕她冒然过去被人误以为是去看热闹的,也怕王家那边杂事缠身,不耐烦应对。
可谁也料不到,萧宝信和谢婉才说完没两天,正值褚四郎头七出殡,王蔷就干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居然全身缟素去褚家奔丧,那日正恰巧下天降大雪,王蔷素面朝天,形容憔悴,当众认下这门亲事,愿为褚四郎守节。
把褚四郎的娘亲王夫人感动的痛哭流涕,抱着王蔷,两人哭了个唏哩哗啦,令闻言伤心,听者流泪。
这事儿几乎是顷刻间便传遍了全建康城。
褚四郎是小辈,各世家的家主自然不会出席,但各世家就是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谁家和谁家都是亲戚,谁家和谁家都有关系,以致于大大小小世家都派了小辈出席,王蔷这一番作为立刻就经由众人的口传遍大街小巷。
萧府和褚家没往来,但不妨碍谢夫人从小道消息,后宅夫人们口中听闻。
回来又是感叹,又是忧心,直想把府里的银子全给谢显买些补品吃了,可得长命百岁。不然闺女可怎么办?
他们萧家再能,也是寒门出身,万一真对上谢家也像褚家这样要求他们宝信——
呸呸呸,谢夫人自己就对着镜子啐了两口,可想点儿好吧。
可架不住这小心思总往外冒,说又没个人说。萧司空和谢家结亲正在兴头上,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说出去难免膈应人;和萧宝信……好好个待嫁新娘不好好当,往人那胸口上捅刀子,那不是身为阿娘该做的。
最后无法,只得和萧宝树念叨。最近他这地位直线下降,已经让他阿爹揍了不下五六遍了。
“阿娘,你要是想给阿姐往里添嫁妆就添吧,好歹给我留点儿就成,别太寒酸了。”萧宝树看开了,阿兄分走那么多,她阿姐成亲在即,没道理苦着阿姐。
“你就是和我阿爹说说,这几年好好努把力,让皇上再多赏给咱家些银子,我以后也要挺门立户的,没银子日子也过不好。你看,你未来儿媳是公主,我这财力再不跟上,那将来更没地位啊……”
“就看我阿爹的了。”
……
说的谢夫人这个羞愧,默默地又将给萧宝信的嫁妆里添了几样,没敢死命往里添。
可只这样还是有心魔,最后忍不住和肖夫人一说,二人一拍即合跑瓦官寺里烧香拜佛求平安去了。
萧宝信自是不知谢夫人私下里这一番运作,她与谢婉、褚令姿相约去见王蔷,这次她没有回绝。
直到见了王蔷,萧宝信才看见传闻中形容憔悴的王蔷究竟憔悴成了什么样,瘦的已经跟竹竿一样,气色不佳,眼睛深陷。
说起话来柔声细语,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是眼中却再无以前的神采。
听她解释才知道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了出席褚四郎的葬礼,王蔷居然已经在家里绝食了六天六夜。后来是家人先抗不住让了步,她才得以如愿。
“我知道家人都是为我好,可是我也想对四郎好,这是我最后能给他的了。”王蔷淡淡一笑,眼中似有星辰。
“以后我守寡,只怕更不便外出,与你们相处的机会更少,你们闲暇时若不嫌弃,可要多来看看我。”
这话说的有几分凄苦,却坚定。盖因是她自己的选择。
褚令姿已经哭成泪人:“是不是我们褚家逼的,你没办法才做此决定吗——”
“自然不是。若我不想,没有人逼得了我,你们该知道家里人为我已经与褚家闹翻了。我对不起的,是我的家人……”
王蔷从来没有与人说起过,在仅有的几次与褚四郎见面,她早已对他心仪。
他也一样,只是碍于身份,二人也只是眉梢眼角传情,对面不过一句‘十五娘’,她一句‘四郎’,多的话再没有。
可是自打亲事定下来,他即便在外求学,也每年都往她这里送些小物事,走到哪里送到哪里,尤其生辰之时贺仪每每都是精心挑选便于她外出随身而戴的饰品。
唯有今年她的生辰,因为他们即将成亲,他将这些年去过哪些地方,当时想写给她的一些信件,原本都由他保存,今年就都给她与生辰礼一并送了过来。
整整一箱子,七十多封信。
这辈子她也就剩下这些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抱着这些回忆,她这辈子还能怎么办?
再嫁人吗?她没那心了,心跟着褚四郎死了。
所以,她愿意为他守寡。
不是守节,节操这东西不用守,她不就是寡妇吗,只剩她一个人了,再没有他。也不会再有人能代替得了他。
“……我和婆母说了,以后就从长房里过继个孩子给我养着。”
王蔷这话一说出去,连谢婉和萧宝信都惊讶了,她们以为王蔷只是依褚家的意思守个三年节,以后还要再嫁的。
谢婉:“那,你以后就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