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穿了件厚实的连体毛裤。
身后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只在后头站着,像个沉默的影子。
司景吸吸鼻子,问:“什么时候了?”
“快十二点了。”
收拾完碗筷的阚泽走上前,和他并排。
司景的眼睛仍然朝底下瞧着。半晌后,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你不回家?”
阚泽回答:“我没有家。”
“那可真是巧,”司景唇角上扬了下,说,“——我也没有。”
于是俱又陷入沉默。
夜风刮得更大。旁边树的叶子希希瑟瑟地抖,偶尔有不知名的鸟的叫声。司景说:“你之前过的年是什么样子的?”
阚泽一怔。
他从漫长的记忆中挖掘来挖掘去,也只能知晓那一年与小花一同共度的节。他记得猫崽子被按着套上毛线裙,屋里头的人哈哈笑着倒成一团,短腿猫瞪着橄榄青的眼,一脸地生无可恋,惹急了便直接挥上了爪子;他记得它蹦过来,用湿润的鼻子蹭了蹭他,胡子蹭过来,带着痒意。
那些只是几十年前,却像是无比遥远的事了。
见他沉默,司景自顾自往下说:“原来这种节日,可热闹了。”
这样的日子像是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不知为何,他竟莫名想把心底里存的那些东西全都吐出来,污泥也好温存也好,都倒个干干净净,“原来的时候......”
“他们都会玩炮,各种各样的。”
“一摔一个响的,像小飞机一样能冲上天的,在手里头拿着燃烧的......要是埋在雪里,能炸出个坑来。”
于是孩子们又都嗷嗷叫着,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偶尔路过的,猝不及防,倒被喷了一身的雪。
女主人那时候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也被递过来一根烟花棒。她拿在手里头笑着,司景就趴在她肩头,眼里映出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
“过年啦!”
“过年——”
可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人已不在,景也并非当初。年像是块被嚼烂了吐出来的口香糖,软塌塌黏在地板上,品不出一点甜的滋味,反而生出了苦涩。
司景深吸了一口气,瞧着手机。
“马上就该到十二点了,”他说,“该过,还是得过。”
哪怕不是当年的模样呢。
秒针缓慢向前移动着,司景倒数,“三——二——一——”
眼里头忽然映出了火光。身后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来了一把烟花棒,这会儿有几根点燃了,刺啦刺啦地响,顶头冲着小小的金色火花,上下跳跃。
他一如既往地笑着,火花把他的侧脸也映亮了。男人在跳跃的光斑里,说:“司景,新年快乐。”
“......”
司景愣愣地望着他,半晌后,抿了抿唇。
“这里不让放烟花爆竹——”
“没事,”阚泽说,“这不属于烟花爆竹。”
“......”
“要来吗?”
阚泽冲他摊开掌心。
司景没说话,沉默了会儿,伸过手去,接过了几根。烟花棒飞快地烧着,多少给这空气带来了点热意,他控制着这近乎发白的火花,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圈。那圈把山下的灯火框了进去,他忽然有些眼睛发酸。
“不就是玩个这吗,”司景使劲儿眨眨眼,说,“多大点事——看我给你画个大的——”
他在半空里比划出了一片巨大的叶子,扯着阚泽袖子让他看,“怎么样?”
得到了阚泽不遗余力的夸奖。
司景的尾巴都快翘上天,继续饶有兴致转着圈,偶尔探过头去,看眼阚泽在画什么。一个圆里套俩小圆,尖耳朵,两边各三道线,司景看着看着,明白了过来,“你是在画——”
他硬生生把“我”这个字咽下去,“猫?”
瞧见男人点头,司景不满意了。
“你这叫什么猫,”他摩拳擦掌,“猫起码要画成这个样子!”
司大佬在空气里比划了硕大无比一个圆,像是老虎和山豹,并且画出了巨长无比的四条腿,非常像和野兽杂交了的长颈鹿。
司景睁着眼,坚定不移,“这才叫猫!”
阚泽笑意更深,伸手又画,“腿没有那么长。”
他比划出了四条拇指一样的小短腿,短的可怜可爱。
司大佬干脆过去抢作画工具,嚷嚷:“腿就那么长!你给我,给我——”
渐渐便笑闹做了一团。
夜风不小,阚泽身上的气味远没有在房中清晰。司景费劲儿捏住他两只手腕,瞪圆了眼去拿烟花棒,“得是这样才对——”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恍然发觉,这会儿两个人已经离得这般近了。他甚至能看清阚泽的每一根眼睫毛,这会儿它们都弯着,又长又密,遮住底下月牙一样弯起来的眼,浅色的瞳孔里,只塞了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