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大雪一连下了好几日,等到能出门时,外面已经落不下脚。
陆真吵着要出去堆雪人,温茶将佛珠戴在了他的手腕上,才和他一起堆了个大大的雪人。
陆真说,雪人要穿绿色的衣裳,手上撑把伞,眼睛不用紫葡萄,要用水一样的绿宝石。
但是屋里没有绿宝石,温茶用了绿松石。
雪人堆好后,陆真每天都去看它,给它加雪盖房子,可到了春天,雪人还是化成了一滩水渍。
陆真为此难过了一段时间,等温茶把他送去学堂同其他孩子在一起后,小孩子善忘,很快又有了其他好朋友。
惊蛰之前,温茶去集市买了一大口水缸,等春分在屋角生一窝芙蓉。
芙蓉长得很好,浮在清澈的水面,恰似一幅唯美的画,等到它花开的时候。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温茶打开屋门,一身墨绿色长袍的少年静静地站在门口,眉目如画,仙姿佚貌,就像他们林中初遇那年。
目光相触,一眼万年。
温茶朝他轻轻伸出手,叫了个“来”字,他薄唇微澜,冰冷的温度,抽丝剥茧般,死死缠住温茶的手,眼角开出温柔而绮丽的花儿。
原来,也是有岁月静好,得偿所愿的。
陆真十岁那年,屋里的水缸边缘长满了青苔,淡白色的芙蓉出清水而生妖冶,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随着窗缝涌入的清风摇曳生姿。
陆真觉得十分惊奇,时不时注视那芙蓉,久而久之,发现并无异样后,他找了新的玩意儿。
不料,一夜子时,他忽起梦魇,满心兢惧,冲进姐姐的屋子寻求安抚,恍惚中竟瞧见那水缸里飘出一道墨绿色的影子,像极了多年以前,那个爱打伞的少年。
他追问姐姐,姐姐却道是他被梦魇住,失了精神。
直到后来很多年,水缸里的芙蓉无可救药的残败凋零,他也已经娶妻生子,一位遁迹黄冠的道士途径院子,见到水缸,大叹奇妙,他才知道,原来这水缸暗藏玄机。
水缸里的水竟是几十里之外,一个名为水苑居的湖泊里得来,相传水苑居曾是千年前,一位皇子的宅邸,原本是富丽堂皇,雍容华贵之地,奈何天妒人怨,一夜宅子后面竟爆发了一场山洪,皇子葬身鱼腹,不及弱冠,他的三个弟弟也相继被冲散在水里,流离失所。
这水阴气重重,执念太重,数千年不散,必是有人养阴魂。
他追问道长皇子名讳。
道长思索片刻,犹疑着说了一个字。
只记得那位皇子封号为岚。
遥源何处是,重垒绩云岚。
人们便叫他岚公子。
陆真忽梦少年事,心生慨恸,痛哭淋漓中,带着妻儿将水缸埋在了屋后的芦苇从里,立碑岚茶。
陆真十六岁那年,考上了秀才,温茶在镇上找了处房子开了间小店,生意马马虎虎,姐弟俩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等到陆真弱冠,考取进士,在县里掀了大案,做了知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后,温茶开始张罗他的亲事。
谁知陆真心中却是存了个姑娘,是镇上卖糖葫芦的小姑娘,他这些年独爱冰糖葫芦,年年都吃,也年年去找那巧笑嫣兮,眼睛明亮的少女,二人早已互生情愫,私定终身。
温茶对此喜闻乐见,等陆真成亲后,最后一个任务如期完成。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温茶从水缸里取出那开的最美的一叶芙蓉,小心翼翼的用手拖着,留了封信给陆真,撑一把湖绿色的伞,去了几十里外的一个湖泊。
到了目的地,她坐在湖边,唤出芙蓉里栖息的身影,尽管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样子还是一点没变。
她伸手牵住少年的手,轻声对他说,到家了。
少年心生欢愉,眉眼弯弯,和她一起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细细说了很多遥远的事。
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些缱绻,听的她耳朵酥麻。
他说了很多她不知晓的事,听来令人十分开心。
温茶只笑不说话,等他说够了,她伸出手腕,冰绿色的镯子在她的腕间流光溢彩,她说,“我带了定情信物,你呢?”
少年定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她却笑的温柔缱绻,伸手从他怀里取出那柄放了多年快要生锈的剪刀。
她说“那时候你抱我回家,胸膛硌的我脸疼。”
这样,她还不发现就是傻子。
她又说“遇见我才不是你最xing yun的事。”
她第一次伸手抱了他冷若冰霜的胸膛,打着哆嗦也没有松开“每次调皮就罢了,下次可不要再这么作死了。”
她抱着他沉入冰冷的水里,湖泊像是海浪将他们层层淹没,他们一起沉入湖底。
岚清发现不对,瞳孔剧烈收缩,面上闪过从未有过的惊恐,开始拼命挣扎。
不!不可以!
然而,他怎么也动不了,冥冥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