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尚书台出来, 三皇子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凌不疑与少商跟在后面,前后相隔了足足十几步。看三皇子先行折过宫巷的拐角处, 少商连忙拉凌不疑的袖子低声问:“陛下是不是很器重三皇子啊?意欲委以重任。”
凌不疑皱眉:“你这是哪儿听来的。”
少商道:“其一, 刚才听三皇子说陛下要给他择讲经博士,这不是十分看重么?其二, 陛下干嘛让三皇子插手王淳这件案子啊, 这不是要重用…哎哟…”她越想越害怕, 然后脑门上挨了一个爆栗。
凌不疑屈着两指, 长眼半眯:“其一,你知不知道自己爱胡思乱想。不知道?不要紧, 现在你知道了。”
“其二,既然知道自己爱胡思乱想, 以后有什么先问过我,不要出去闹笑话。”
少商捂着脑门,嘟囔道:“有话好好说嘛, 不要动手……指。”
凌不疑没好气道:“陛下给三皇子找讲经博士是要让他颐养性情!”
“啊!”少商眼睛一亮, “三皇子干什么了?”
凌不疑道:“你先把笑脸收起来——三皇子原先有个得宠的姬妾, 她的父兄仗着她身怀有孕,欺压百姓强取豪夺。十数日前三皇子知道了,一怒之下, 不但将宠姬的父兄捉到廷尉府, 还叫纪遵严加审讯, 最后二死三流放, 家产尽没。那宠姬得知后当夜就自尽了。”
少商惊道:“那腹中的孩儿呢?”
“你说呢。”
少商惊颤不敢言。
凌不疑道:“陛下觉得三皇子的性情有些暴躁严苛,于是要给他找讲经博士。”
少商沉默良久,方道:“这件事要看站在哪边。若是做三皇子的佞宠,自然要提心吊胆过日子,因为主公的性情这样严厉。可若我是寻常打鱼种地织布劈柴的,我一定日日祝祷上苍,求老天爷给我一个这样的父母官。”
凌不疑也默了一会儿:“你想多了,三皇子只是意在震慑身旁人,免得给自己惹事。”
“然而,受惠的依旧是百姓啊。诶,我说你是不是对三皇子有成见啊……”
少商话还没说完,只听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足音,三皇子居然掉头回来了。只见他面色不善的站在拐角处,冷冷道:“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有什么话不能私底下说!”
少商:果然很暴躁,皇老伯,我觉得一个讲经博士可能不够,追加半打比较好。
凌不疑挑挑眉:“说来三殿下可能不信,我与少商正在说你的好话呢。”
……
因为出的是公差,所以皇老伯特意赐下宽敞庞大的御用马车。当然,他的原意是让少商坐马车,儿子和养子骑马。可没想三皇子今日穿了整套正装,三层曲裾深衣,缓带玉革加锦缎敝屣,完全不适合骑马,而他又没意思回去更衣。
于是,既不够细心又毫无绅士精神的三皇子一马当先钻进马车,留下面面相觑的凌程二人——风气再开放,也不好让订了亲的小娘子和青年皇子单独坐车呐。
这么寒冷的天气凌不疑自然不肯让少商骑马,于是他叹口气,将佩剑与肩甲解下交给侍卫后,拉着少商一同上马车。
上车后,少商再次肯定凌不疑和三皇子一定有过节——御赐马车的规制比一般的宽大许多,哪怕三人并排坐都有富裕。适才这两人甫打了个照面就十分自觉的一左一右靠壁而坐,留下中间足可以再坐三个人的空位。
然后少商发现凌不疑的醋意是自动感应式的。
对着楼垚时,他的酸劲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对上袁慎是季节性降水的溪流,在三皇子身旁那就是枯竭的地下水资源了。于是少商摸摸鼻子,坐到中间位置上。
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坐着,不交流视线,不出声说话。车身微微摇晃,车中三人却纹丝不动,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就这么活活憋了小半个时辰,眼看要到北军狱,忽的马车急促一停,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呼喝之声,少商细细一听,发现那个叫喊最大声最有气势的竟是二皇子?!
二皇子大咧咧的喊着:“……让老三出来!凌不疑就算了,父皇一直派遣他办差,可老三算怎么回事啊,凭什么孤的皇弟都能参与审问逆贼,孤反倒不能去了!这是什么道理!老三出来说说,父皇凭什么重用你却不用孤?!”
然后是随行的侍卫低声劝说的声音。
少商暗骂一声‘二’!同时断定这事二皇妃肯定不知道,她那种连给太子上眼药都要拉上大公主的性子,哪会让老公做这么脑残的事!
车内的三皇子笑了。虽说他长的算俊朗,但笑起来实在像个反派。
他看了凌不疑一眼:“看来二皇兄近来过的很顺遂啊。这日子过的太顺,脑子就不大清醒。一多半的景阩诸臣都与乾安一系有过节,恨不能一气锤死王淳及剩下的乾安党羽。我苛察的名声在外,又非皇后所出,父皇特意让我跟着去,就是怕人家疑心子晟会看在长秋宫的面上徇私——只有蠢货才会以为父皇是在重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