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当然,执汝手,共白头。这辈子,我都会陪在阿瞳的身边。”
“严律,你说下辈子我们会不会变成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你认不出我,我也记不起你?”
“不会,我们在神明前许了誓,生生世世,携手共度,永不相负。”
“严律,要是我走丢了,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
“没关系,有我在。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阿瞳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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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铁剑被秦君璃一把卷起握在手中,竟然无视自然的规律,轻而易举的从严律身上穿过。
生生的将那个疯狂的、入了魔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男人钉在地砖之上,变成了他最后想要成为的模样。
对严律来说,身体早就损耗到了极限,死或不死,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能够从这二十年的自责与苦寂中解脱,又何尝不是一件求仁得仁的事呢?
然而他却不知道,秦君璃的这一剑,斩断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性命,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两世的牵绊和心中那个念念不忘的梦……
地宫中一片混沌,沙石飞走、烟尘蔽目。
所有明亮的、晦暗的、斑斓的、耀眼的,都退却了原本的颜色,在云夜眼中呈现一片没有生命的灰。
就连那渐渐干涸的血,也化作无色的斑驳,沾在她的衣摆上,成为一生中再也化解不掉的错。
想要大叫、想要哭泣,想要对秦君璃说一句:不要!不要伤害他!
然而浑身的血液就像冻住一般,让她张不开口、动不了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在秦君璃的剑下变成冰冷的、再也说不出话的尸体。
为什么——
为什么早就相遇,我却没能认出你?
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又要离我而去?
为什么——
为什么重活一世,却是这样擦肩而过,连一个说“再见”的机会也不给我呢……
眼中无泪,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死寂。
双腿像灌了铅般的沉重,好不容易朝前迈了一步,却踉跄的让自己险些摔倒在地。
“阿夜?”
秦君璃已经收了手,扭头见云夜神色不对,连忙脚步一转,飘过来就要扶住她。
然而手刚伸到一半、还没搭上女人的肩,就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向外一震,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阿夜?!!”
云夜的这一击来的猝不及防,震的秦君璃气血翻滚、宛若被巨石迎面砸中。
连雷鸣看见了也连忙飘飞到他的身边,一脸怪异的看向那个对自家殿下动手,又径直朝着严律走去的女人。
“殿下…云宗主她……”
秦君璃紧了紧拳头,连指甲悉数掐入手心,带来尖锐冰冷的痛意也恍若未觉。
他看见了,刚才他看见了——
阿夜看向他的眼神……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呵!
悲伤、痛苦,抑或是憎恨与绝望?
不……她的眼神中没有悲伤,亦没有痛苦,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黑——一种凌驾在所有情绪之上的冷漠与空洞。
仿佛站在自己身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失去了所有的……鬼!
孤魂野鬼,游荡人间。
万物消弭,永不轮回。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阿夜会变成这副模样,为什么他的阿夜会有这样的眼神?
就因为死在自己剑下的,是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回的封言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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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
“殿下!!”
仙鹤峰的地动山摇引来了许多人,从川中上来的云冬云易,私自下山的云央云洛,还有雷鸣带入西蜀的一百玄麟卫。
火把将浮音楼的地宫照的灯火通明、宛若白日,眼见浮在半空中的碎石渣也随着九重音的破坏而噼里啪啦啦的往下掉。
然而再多的光、再多的火,似乎也驱散不掉内心深处的阴霾与冰霜。
“宗……”
云央见自家宗主就在眼前,皱着眉往前迈了一步,却被身边的云冬一把拦住,拖着往后退。
那样荒芜、那样颓靡的气息太过骇人,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破碎了编织许久的梦。
莫说靖阳王殿下,恐怕就是跟了她许久的云非都从未见过这样的宗主,他们这些离宗弟子又怎好唐突的上前呢?!
云夜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就这样恍恍惚惚的走到严律身边蹲下,任由地上的血迹浸染上衣摆,开出一朵朵荼蘼之花。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从男人的眉眼上划过。
“严律哥哥……”
云夜唤道。
一字一句,清晰可闻,传入秦君璃的耳中,像是晴天霹雳,直接将人震慑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