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族的城池伫立在霸川之畔,湛长风曾为它描绘过一幅百家争鸣的繁华景象,但时过境迁,它始终裹在冰雾之中,不露一角,好像从未建成。
漫天冰雾背后,城墙耸立,花间辞仰望着隐没在雾气中的城墙顶,清幽的目光缓缓向下,落到老者的背影上。
老者沉静地在城墙上刻着符文,不知疲倦,不问时间,超然忘物,他布的已不是防御,而是在与道对话。
硕狱高大的身躯半隐在雾气中,视线随着老者移动,眼神坚定,不乏粗狂,“曾经,我们保住了它,这次一定也可以。”
“但愿如此。”花间辞收回目光,他们要保的这个“它”,不仅是城,更是凌未初的道。
原本,新城在五十五年前彻底竣工,只待凌未初布置符文防御,那时,昼族其实是不打算隐世的,而是想借新城发展势力,巩固昼族在荒原上的地位。
然凌未初在刻符时进入了问道之境,“问道”是证道的初阶,也是神通证灵鉴的关键一环,谁也说不准自己会以什么方式问道,又需问多久,所以昼族为了保护他,隐藏起了新城,不去打扰他。
那会儿昼族只有凌未初一位真君,这样一来,他就相当于没有战力了,且湛长风身死的消息已传回山海界,某些势力对昼族的心思就再也压制不住了,摩擦频生,昼族全靠敛微.余笙.巫非鱼.花间辞.硕狱.左逐之这几个实力相对高强的生死境撑着。
直到四十三年在新城前的一战,昼族以一己之力硬抗景耀.梁丘.悬骨派.符临门等联合势力,拼了个两败俱伤,才得了短暂的清静,余笙趁着清静时间,迅速将昼族隐入暗处,做出与世无争的模样,换来几十年的太平日子。
可这种由退让换来的太平,是容易崩塌的。
花间辞担心再起纷争,误了凌未初的问道,也担心凌未初晋升灵鉴成功,会引来天君的参战。
“让左逐之在此守着吧,你我回一趟望君山,找余笙商讨下具体的备战事宜。”
“且等等。”硕狱舒展了下神情,话语中带出了一点笑意,“我前段时间遇到了将进酒,邀他来荒原住一段时日,今天应该快到了。”
“将进酒啊。”花间辞略有思忖,大天世界一行,将进酒和她.硕狱时常一起行动,还挺合拍,已经以好友相称了,所以这些年就算不在同一界,联系也没断过。
将进酒的功业心不比他们小,他在大天世界累了些许名气,再加上身边探幽团的同伴相助,很快打出了名头,得到了广平天朝的注意,广平天朝对他抛出了橄榄枝,他接受了广平天朝授予的校尉之职。
事情到这里,实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不过,也许是广平天朝家大业大吧,将进酒没有得到想象中的重视,清闲了几年,便辞官离去了。
他回到风云界域,风云界三大霸主之一的长泽王朝再三来请,拜他大都统,掌管十万兵将,他倒也做出了一番成绩,然等他成为神通真君后,落了点功高盖主的嫌疑,受了几次气,便又抽身走了。
这几年,他又操起了老本行,忙着在各处秘境险地转悠。
如果湛长风还在,国已建立,花间辞有把握将他游说过来,但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势力的昼族,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
“有朋自远方来,好好招待着吧,我们现在遇到的麻烦,就不要跟他多提了。”
“自然。”
两人等了一会儿,迎来了将进酒,将进酒模样未变,一袭黑衣,一杆长枪,狂浪不羁。
将进酒故地重游,难免唏嘘,他望了望冰雾笼罩的地方,“我记得她当初是要在这里建一座城吧?”
“城已建,但因某些原因,不能面世,我们去望君山吧,我在雪地里埋了好几坛酒,今日正好取出来尝一尝。”硕狱向前引路。
将进酒欣然应好,心里却团着几许复杂,他到山海界已有些时日了,因着湛长风的陨落,他不太想再来这个地方,可他没想到,硕狱.花间辞这些人依旧坚守在此处。
尤其花间辞,她在屠邪争王赛中,破除邪灵王的夺运阴谋,立了大功,天道盟邀她进入监察战事的执明殿,前途不可谓不光明,但她拒绝了。
将进酒无意探究她为何做出这个选择,只是疑惑他们为何要固守着一个难以扶起的年轻部族。
他斟酌着,说,“两位道友,这些年可有去外界逛逛?”
“并无,已有一段时间不闻世事了。”
“哪有空出去,整日带着兵崽子训练。”
将进酒一听两人的回话,浮出几缕忧心,“此辈英才,我等当名列前面,不出去闯闯,岂不是辜负了这一身天赋,往事已过,切莫固步自封。”
他固然伤感于湛长风的意外陨落,然修道者,过一程山,一程水,看淡生死,怎可拘于原地,空怀落花。
“道友以为我们被昼族绊住了脚步?”花间辞直白地点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神情淡雅,却不含一丝敷衍,“眼前景即是心中景,出不出门又有何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