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雅儒一双弯弯的笑眼里,清明澄澈,铮亮一片。 既惊又喜,没有半分朦胧和迷离。 他猛然坐起身来,一手按住了胸口,大口喘息着。 像是因为先前怕惊了他的小鹿,以至于连心跳和呼吸都收放得小心。 眼下呼吸急促,心跳狂烈。 其实早在姬凉夜用巾子擦他脖颈时,热毛巾太烫,那会子江雅儒就已经醒了,意识澄明。 他知道是谁在旁边细致地照顾自己。 他江雅儒活到现在,能这样细致照顾他的,也就只姬凉夜一人而已。 以前是他,现在依旧。 只不过,江雅儒察觉到了当时凉夜浑身一惊的震动,察觉到了凉夜的紧张。 于是只能将计就计,装作了神志不清醒的样子。 但却做梦都没有料到会有之后的俯首哺喂汤药热水…… 江雅儒讷讷地,抬手轻轻抚了抚唇。 虽是早就采撷过少年那两片红唇的滋味。 但先前那唇瓣紧贴时,那微凉柔软的触感,裹挟着温热的汤药和水渡进来时的感觉。 仿佛时时盘踞在唇上,退散不去。 连带着心跳震震,根本无法平息。 “凉夜……”江雅儒声音沙哑,语气却极其温柔。 喃喃地唤出这个名字,仿佛连灵魂都变得温暖柔软起来。 那么多人说他半念成魔,说他戾气深重煞气骇人。 但江雅儒知道,他的少年,永远是那个被自己安放在心头一隅,思及会笑,念及会暖,触及会疼的少年。 幼时会因为一只死兔子而掉眼泪,会因为他遍体鳞伤而心怀不忍的红了眼,会事无巨细地照料着他。 是唯一能让江雅儒卸下全部的伪装。在他面前,就能让江雅儒觉得,自己就算……没那么坚强也没关系,脆弱也是能被允许的。 为了他,江雅儒觉得自己能够变得很勇敢。 如若不是因为姬凉夜,江雅儒之前的二十年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站在师门的对立面。 而眼下为了这少年,江雅儒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只要是为了他,死都是可以的。 江雅儒也希望,他的少年,他的小鹿。 能再勇敢一点,勇敢向他走来。 然而……姬凉夜却是怂了。 字面意思,是真的怂了。 因为江雅儒也不可能一直装神志不清的病患,他还得顾着临渊,师父尚未归来,临渊又一直昏迷不醒。 师父对他恩重如山,她还没回,临渊这边江雅儒是绝对撒不了手的。 所以自己身体状态稍稍好了一点儿,江雅儒就没继续卧床,而是起身照顾临渊。 然后,他的少年就再没露过面。 如若不是一日两次的汤药有人准时送来,送来的精致饮食都是略显清淡的口味,而且晚饭过后,总有仆人给他准备好一浴桶的热水让他泡澡发汗的话…… 真的会让江雅儒忍不住以为,在他烧得昏沉之际,在身旁悉心照料他的人,根本就是个幻觉似的。 江雅儒有些无奈,却又没什么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等着。 然后这天,姬凉夜就让人传了青霜殿使团见面。 不包括江雅儒。 只有那两个刑堂两个迅堂而已,让人单独去传了他们去宫主殿见面。 江雅儒根本就不知道这消息。 宫主殿里。 气氛有些凝重,严肃而紧张。 迅堂的陆明和康宿,刑堂的边鸿祯和陈磊,都站在下方。 忍不住偷偷打量座上那妖魅的男人,虽说在接任礼上见过,但那时,他在远远的高台上,他们也只是遥遥地看过他的风采。 不似眼下这般近的距离。 于是一切的妖异,靡丽,在这样的距离下,都被放大了,那么明晰。 “本座叫你们过来,是想谈谈你们想要谈的事情。” 姬凉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虽是声线里透着几分少年清越,但已有几分低沉声线。 语气很淡漠,风淡云轻的就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似的。 “和……我们谈么?”边鸿祯迟疑着开口问了一句。 他似是有些不解,毕竟他们都是作为从属来的,和谈的事情,原本就是长老们交给江雅儒来谈的。 “怎么?”姬凉夜长眉轻挑,姿态邪魅,“你们不想谈?” 他们当然想谈,事实上他们都已经急不可耐了。他们在这烛龙宫里早就已经被晾了很久了,根本琢磨不清这位年轻的宫主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这事儿原本就应该是江雅儒来谈的。 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不懂得变通,不愿自己谈这事儿,而是,就算他们心里对江雅儒有再多的不满和忿恨,也是能明白的。 这事儿,只有江雅儒来谈,有江雅儒的面子,有江雅儒和姬凉夜的旧情,才能为师门争取到最乐观的局面。 但姬凉夜此刻明摆着,干净利落地将江雅儒从这事情里摘出去了。根本不让青霜殿有将江雅儒当枪使的机会。 姬凉夜手肘支在椅把上,修长的指尖轻轻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他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红唇唇角轻挑,似笑非笑地说道,“如若你们不愿意谈这事儿,还留在本座这烛龙宫做什么?接任礼已经结束,你们好吃好喝的在烛龙宫里住了这么长时间,本座也算仁至义尽。” 姬凉夜抬手朝着门的方向比了比,“请便。” “这事儿……”陆明紧盯着姬凉夜,艰难忍下了眼眸里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恨意,说道,“应该江雅儒来和你谈才是,这是……师门的意思。” “你们师门的意思,与本座何干?”姬凉夜笑吟吟的,“本座不想和江雅儒谈,就想和你们谈。” 姬凉夜目光转向了陆明,眸子眯了起来,那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 他已经打听过了,知道陆明的兄长是谁,所以也多少知道,这一路来,他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