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落雁已经完全的慌了,她其实大可以咬死不承认的,不承认自己知情,不承认自己和齐玉恒同流合污。 但她慌了,因为她从未见过儿子这副模样。 细细想来,咏杰在她面前总是很谨慎的,为了怕惹她不高兴,总是端着非常到位的规矩,属于一个太子对母后应有的规矩。 齐落雁以前从没觉得不妥,她是皇后,自己的儿子是太子,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但现在她才倏然明白,自己仿佛从未真正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上来对待这个孩子,而是站在一个母后的角度来对待太子。 那么……她现在不是皇后了。要怎么办? 咏杰太平静了,那种平静里,没有愤怒,没有同情,没有难过,越是这样死水般的平寂,越让齐落雁心慌。 所以她不敢咬死不承认,她知道儿子恐怕已经拉不回来了,但若是死不承认,恐怕还会将他推得越来越远。 于是她求饶,她忏悔,她道歉。 她期望这样能让儿子心软动容。 殊不知,咏杰心里那些对他们的柔软,早已经被消耗得一干二净了。没有爱,没有恨,有的只是死水般的平寂。 你和我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而我看到你的时候却只能想到你想要害死我。人世间最大的悲哀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咏杰沉默了片刻,面上的表情并无任何动容,依旧那么平静。 他平平静静说道,“你还是皇后的时候,你是孤的母后,你从来也不愿做孤的娘亲,你嫌这民间的称谓粗俗不够规矩。你现在不是皇后了,只是庶人而已,又想做孤的娘亲了?” 聂咏杰看着她,齐落雁的目光里有着些碎裂的情绪,她听得出咏杰这话的深意…… 咏杰嘴唇轻轻嗫嚅了一下,吐出了两个字来,“晚了。” 齐落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咏杰的话让她心如刀绞,但她却想不出任何一个字一句话来为自己辩驳。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声音干哑粗粝,语气里是万念俱灰的颓然,以至于不由自主带了几分怨气。 “所以,你宁愿叫那个与我为敌,与你母族为敌的女人,叫那个邪医为娘亲,也不愿认我这个和你血脉相连的母亲?” 聂咏杰的目光滞了滞,听到了她话里提到的人,他一潭死水般平静的眼眸,终于多了几分柔和的光。 咏杰点了点头,“是。你亏欠她良多,齐家亏欠她良多,但她从未因此迁怒于我,孤一直庆幸着,她能让孤这样称呼她。你曾是孤的母后,齐家曾是孤的母族,却一门心思想害死孤。” 说到这里,咏杰很浅地笑了一下,“而这个曾经被你们陷害,多次被你们算计的女人,却不惜用鲜血为引以哺,就为了让孤能活下来。她说,孤还小,还是个孩子,还有将来。” 聂咏杰看着齐落雁的眼睛,认真地问了一句,“她考虑到了的,你和齐家考虑过吗?考虑过孤还只是个孩子,还有将来吗?哪怕到现在,恐怕你考虑的,都只是……” 孩子的唇角紧紧的抿了抿,似是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了下来,继续说道,“你恐怕现在考虑的都只是,孤是太子,是你眼下唯一的希望,也是齐家最后的希望了。是吗?” 齐落雁一怔,她目光闪躲了一下,并未言语。 但不得不说,咏杰太聪明了,他这些年谦逊守礼,不露锋芒,表现得总是稳稳妥妥的。 但其实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并且,太懂事了。 经历得多了的孩子,才会提前懂事,他经历得太多了。 见她不答,咏杰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孤今次前来,就是想告诉你,齐家,不会再有希望了。孤会很努力的成长,努力保护好她和兄长。” 他话中的她,无疑指的是君卿若,而兄长当然是君临。 “齐家于她而言,是不安分的危险的。所以,但凡齐家有任何希望的苗头,孤会亲手折断这苗头。” 君卿若就在院门外头,这又不是个大院子,所以咏杰在里头说的话,她其实听得清清楚楚。 也是奇了。 君卿若心里有些无奈地想到,自己也算是老油条了,居然被个屁大的孩子说的话,给感动到了。颇有一种……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成就感是怎么回事? 但从咏杰的话里,君卿若也听得出来,这孩子这些天住在王府,想必也应该察觉到了,她就是君卿若。 就是当初被齐落雁害得身败名裂的烈阳郡主君卿若。 但齐落雁,应该还不知晓。恐怕齐玉恒还没来得及告诉齐落雁,她的真正身份吧。 聂咏杰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他转身朝着院子门口走来,只是,倏然停下了脚步,一旁恭谨跟着的宫规嬷嬷也赶紧停了下来。 “太子殿下可是还有何吩咐?”嬷嬷恭谨地问道。 聂咏杰沉默了好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轻轻的,说道,“你们不要打她。她生活上的需要,你们可以去孤的东宫报领。” 宫规嬷嬷一愣,想到先前她们将齐落雁扭按着,于是赶紧告罪道,“先前动手是老奴们冒失了!太子殿下果然仁德。” 仁德?或许吧。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了他的女人,虽然承欢膝下是不可能了,也不可能再满足她想要复辟家族的野心。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让她的生活不那么难过。仅此而已了。 咏杰走出了院子,才刚走出来呢,就身子一轻。 脚已经离地了。 他嗓子里压着一声惊呼,小脸一下就涨红了。 看到抱着自己的女人那张带着浅笑的脸,咏杰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小手赶紧搂着君卿若的脖子。 “娘……娘亲您放我下来……放……放放放我下来先……” 先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