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李龟年从崔涤这里能够学习到的,绝不仅仅是如何做一个贪官。
世家大族各种贪污腐败,又让皇帝拿他们没办法的手段,简直是太多了,那都是人家几百上千年来积攒下来的经验。
比如,一个官员如何经商的问题。
虽然开元时期,官员经商管的并不怎么严格,但是,律法里面却有明文规定,官员不得经商。
如果,官员把产业直接放在自己名下经营,或者,放在自家嫡系亲属的名下经营,被御史弹劾之后,一旦查证属实,为了维护律法的公正,皇帝肯定会对其进行惩罚。
轻则关停产业,罚铜降级,重则抄没家产,流放千里。
李龟年听完之后,有些庆幸的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原主作为一个从小不缺钱花,根本不知道自家经营了多少产业的公子哥,平时可不怎么关心这些东西。
而现在李龟年到礼部任职之后,品级虽然低,但已经是个正儿八经的官员了,犯这种低级错误,就可能被人家一巴掌扇到土坑里面去,官丢了倒不要紧,家产被罚没了,那就亏大了。
所以,回头他如果想发展自家庄子上的酿酒业,还得专门请一些商籍的百姓,恰当来说,叫控制一些商籍的奴仆,来帮自己管理产业才好。
当然,崔涤之所以留下来,可不仅仅是有钱财方面的事情要跟李龟年聊,对于一个家里的钱多到几辈子都花用不完的人来说,如何保住自己家里现有的钱,比挣钱来说,还要重要。
“我说,你向来不怎么趟政治方面的浑水,这次,怎么这么不理智?”
李龟年被崔涤这话问的有些懵了,反问道,“我又哪里不理智了?”
“你是真不知啊?还是假不知啊?你昨日午后,是不是应该去东宫,帮太子看看他那个节目怎么排练?可我怎么听说,你不仅没去,还收了棣王做学生,准备教他曲乐之道?你觉得甩太子的脸,合适么?”
“我昨天这不是接了陛下任命,到礼部上任么,而且,陛下还让我在今天郭将军的丧礼上,演奏新的哀乐,我这不整个下午都在内教坊排练场忙着编曲排练么。
还有,我啥时候收棣王做学生了,昨天在礼部,我可压根没见过他啊!”
闻言,崔涤倒是把眼睛一眯,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道,“棣王之事,必然会关乎钱氏兄弟,这两个人,可不是什么好鸟,但他们有钱德妃照料着,你平时尽量小心着些,不要得罪,否则会很麻烦。
至于太子那边,今天这里结束之后,你就赶紧过去一趟吧!后日,可就到了重阳了。”
“行,不过,这里想要抽身,我还得找些借口才行。”
李龟年说到这里,便听灵堂那边有了动静,应该是李隆基和郭夫人讲完话,要回去了,他便与崔涤一同赶到灵堂,随着人流,送李隆基起驾回宫。
当然,李隆基一走,跟着他来的朝臣们,也就要打道回府了,毕竟,除了礼部负责主持丧礼的人,可没有谁有给郭知运守灵堂的义务。
“李乐丞,我家夫人有请。”
在郭府的各位朝堂大佬们都撤去之后,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在院中找到了正在谋划怎么跟王韶告假的李龟年道。
“你家夫人?郭老夫人?”
“正是。”
李龟年点了点头,便随那人去往后堂,然之后,他马上看到了一排闪着银光的托盘,里面放着整排整排的银锭子。
在这个时期,银子可并不是主要货币,主要是权贵之间,用来做礼物用的贵金属,一两便价值一贯,一盘足足摆了二十个五两的银锭子,即一百贯,而这样的盘子,足有五盘。
“老夫人这是?”
“有劳李乐丞作此盖世雄曲,为我郭家脸上添光,让我郭家晚辈挣得了一个出身,区区谢礼,不足挂齿。”
“这可使不得,郭将军去世,我等礼部下属官员,为其操办,乃是份内之事。”李龟年做样子推脱了一下道。
“我郭家,可没有白让人干活的道理,况且,刚才陛下还在老身面前说了,家主能有今日这般风光的丧葬之礼,全赖你作了这好曲,老身,可不是不懂礼数的人,这点心意,还是要尽的。”
“奏此曲乐的,乃是礼部全体吹鼓乐手,非在下一人之功,下官就代所有同僚,谢过夫人的谢礼了。”
郭夫人毕竟刚刚丧夫,心情没那么好,简短的道,“不用客气,老身这还有些事情要操办,就不赔李乐丞说话了。”
“老夫人您忙,在下告退。”
李龟年出了门,几个端着托盘的仆役,便鱼贯的随他走了出来,正想着找个没人的地,藏些银锭子在兜里呢!却不想,一出了后堂,满园子的奏乐,举旗簇的下属的目光,都朝他身后的那些银锭子瞄了过来。
这种情况,独吞的话,个人的名声算是毁了,以后礼部的工作,也别想开展下去了。
老老实实交公吧!刚才在郭夫人面前那些点头哈腰的表面功夫,算是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