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现在身上缺少该有的锋芒了!”
水墨恒听到这句评价时,只是摇头微微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句话是从张简修嘴里说出来的。
当张简修得知放了那一百多个该死的鞑子,走时每人还送了一两银子作为盘缠时,带着极大的怨气说出来的。
在他眼中,那些该死的鞑子就该杀,留下来只会为祸人间。杀了便等于普度众生,是在为人类做善事。
其实,类似“缺少锋芒”这样的话,张简修不止说过一次,光在辽东就说过好多回。
而之前每次说时,水墨恒总喜欢告诉他类似下面这样的话——
人总是会变的。
人需要不断改变自己,去适合这个大环境。
人需要舒舒服服地活下去,较真儿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累。
你还太年轻,不知道藏锋。
锋芒毕露那是哥年少轻狂时喜欢干的事,现在哥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肩上的胆子更重。
等等,等等……
而每次说时,张简修不以为意,眼神中总带着几分失望与不解。
只是这次,他的失望更大,不解似乎更多。
“大哥,你真的变了,你明明拥有一个高尚的内核,却为何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明明可以更加决断、利索、强势,为何总是在不断地妥协?向我父亲妥协,向李成梁妥协,我能理解;可现在为什么对鞑子也要妥协?鞑子杀了多少我们同胞?那个快意恩仇的大哥,难道真的走丢了吗?”
张简修似乎在拷问一个人的灵魂……
水墨恒其实也不想刻意去辩什么,每个人到了每个阶段,所理解的东西与内涵不一样。当然,不是说谁对谁错,只是看问题的角度和关注的重点不同。
虽然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粉丝经济的时代,但对张简修这样的铁粉还是有必要给个解释。
所以,水墨恒道:“暴力终究不是解决难题的最佳方法。放走那些鞑子,只是为了钓大鱼啊。”
“大哥真相信把兔儿会来请罪?”
“只能说相信才有希望,而希望总归是美好的。”
“切,就把兔儿那性子,即便他来道歉,也是言不由衷,不过想救他爹罢了,还指望他在天上人间定居?大哥是真敢想啊!”
“若想都不敢想,那你与猪圈里的猪有什么分别?”
“……”张简修像闻见猪圈子里的屎尿味儿。
水墨恒自信满满地道:“我相信把兔儿会来,而且我有信心,他来了就不想走,不信等着瞧。哥和天上人间,难道连这点儿吸引力都没有吗?”
“我不是不相信大哥和天上人间的吸引力,而是不相信把兔儿这个叼人。”
“记住,人是活的,是会变的。”
“一个不恰当的比喻:狗改得了吃屎吗?”
水墨恒非常友好地一脚踹了下去:“知道不恰当,还比喻?再不济的人,狗也比不了。速把亥能够称雄辽东,总有些过人的本领,生个儿子,还不至于一无是处,况且我们与把兔儿也算打过交道,除了莽撞好胜一些,头脑不比别人笨吧?”
张简修吃了一记,尬笑,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又不甘心地道:“可蛋兄很有可能死于把兔儿之手,这个仇……”
水墨恒打断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应该将把兔儿关在天上人间,让他忏悔。”
“可天上人间是人人羡慕的地方,能够住进来就是一种享受,甚至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啊!不是便宜了他?”
水墨恒又踹了一脚,虽然都不重,带着友好的风情,只不过是为表达一种不认同而已:“你有个好爹,一生下来就笼罩着光环,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升官也只需脚一蹬的事儿,不知道天上人间的美好是由无数人的鲜血和努力换来的吗?在天上人间,有多少人整天累得汗流浃背,你可知道?难道这里只有享受吗?”
张简修又是尬笑:“哦,那大哥的意思是,让把兔儿来干活来吃苦头的?”
“反正是要磨磨他身上的戾气。进来我的地盘儿,哥还能由得他嚣张吗?”
这么一说,张简修终于笑得释怀了:“哦,明白了,那等把兔儿那小兔崽子来,看我折磨不死他。”随即将脸上的笑容收敛,接着又是尬笑,“只是大哥,以后能不能别总拿我爹说事儿?”
这已经不知是多少次商量了。
不对,应该说是带着无助的请求。
然并卵,每次得到的回复几乎大同小异……
水墨恒道:“你爹是首辅,莫非你还不想认?若不是你爹,你能轻松当上锦衣卫吗?若不是你爹,皇上会破格提拔你为锦衣卫佥事吗?若不是你爹,你想留守天上人间就能留守天上人间吗?哥知道你有本事,不喜欢总拿你爹说事儿,可这就是事实,有了你爹,你才会少奋斗十几年,甚至不用奋斗都能超越别人。你想不承认?你想别人不说?哼,别做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