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内侍浑身哆嗦起来,怕皇上朱翊钧肯定不假,但在偌大的紫禁城,更怕的人是太后李彩凤。 尤其刚才献铜镜的那名内侍,频频给朱翊钧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将铜镜藏起来,切不可让太后瞧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朱翊钧岂能不知? 平时娘亲对他要求严之又严,生怕他贪玩怠慢学业荒废政事,若见到这等诲淫之物,岂不要气炸? 所以,当听见他娘亲的声音响起时,第一反应便是要将小铜镜藏好,慌乱之中塞到自己屁股下坐着。 李彩凤走路像一阵风,飘然而进。 “娘,这都快就寝的时间了,怎么突然来这边寝殿了?”朱翊钧极力保持镇定。 “娘过来看看钧儿睡了没有?”李彩凤悠悠回道。 “娘,请坐!”朱翊钧抬了抬手,然后冲两名内侍道,“快,还不给太后搬椅子?” “不用了,自己来。”李彩凤径自走到一张绣椅前坐下,然后抬头瞅了两名内侍一眼。 两名内侍依然跪着,只顾勾着头。 “钧儿,刚才你说谁在乾清宫私藏物事了?犯了什么宫禁之罪?是这两个奴才吗?” 私藏什么物事呢? 朱翊钧第一个问题就难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说私藏什么不难,金银珠宝首饰器皿,随便诌一个都行,关键说了之后,拿什么证明给娘亲看? 手上没有现货啊。 两名内侍身上肯定也没有。 但这个问题又不能不回答,而且还不能犹豫太久。 情急之下,朱翊钧扬起手:“娘,他们是跟朕逗着玩儿呢,将朕的扳指藏起来。看,已经还给朕了。” “是这样吗?”李彩凤声音有些沉,且不是对着朱翊钧说的。 然而,两名内侍一直跪着,心儿扑腾扑腾乱跳,不敢抬头看李彩凤一眼,所以也就没看见李彩凤的神情举止,只感觉问话的声音肯定不对劲。 “问你们话呢?”朱翊钧提醒。 藏铜镜的那名内侍不敢搭话。另一名内侍帮着回道:“回禀太后,是这样的。”语气还算冷静。 “你们抬起头来。”李彩凤以命令的语气。 “是,太后。” 两名内侍不得不抬头,只是依然不敢对视李彩凤,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上了。 “说,在哀家面前撒谎,可知什么后果吗?”李彩凤斥道,感觉朱翊钧神情躲闪,说出的话不可信。 “太后,奴才……” 两名内侍支支吾吾,不知所措的样,又吓得一身臭汗。想着一边是皇上,一边是太后,全是要命的主。真不知向着哪边,才能逃过此劫,明显李彩凤更可怕。 透过两位内侍的神情,李彩凤更加确认朱翊钧刚才在说谎,于是将目光转了过去:“钧儿,你起来。” 两名内侍心都快跳出来了。 朱翊钧也是心头一紧:“娘,让孩儿起身作甚?” 李彩凤不疾不徐:“钧儿,你不觉得刚才忘记了一件事吗?” “什么事?” “平常娘无论什么时候来,你都得起身给娘亲问候请安,可刚才你似乎一直坐着。” 这个时候,起身不行,不起身也不行,朱翊钧暗叫不妙,登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怎么?不舒服?站不起来?” “不是,娘,哎呀,孩儿肚子不舒服。”朱翊钧捂着肚子,装出一副可怜痛苦的模样。 “钧儿!”李彩凤一声厉喝。 “娘,怎么了?”朱翊钧唯唯诺诺,脸上带着一丝尬笑,想掩饰也掩饰不住,回话的声音已经背叛了他的心。 “刚才撒谎,现在还撒谎,看你撒谎到什么时候?站起来。”李彩凤银牙一咬,怒气直冲。 “娘!”朱翊钧豁然站起,怕什么来什么。 哐当一声! 其中一面小铜镜掉在地上。 事情已然暴露。 两名内侍登时感觉完蛋了,尤其私藏铜镜的那个。 朱翊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娘,不关孩儿的事,全是这个狗奴才……” “住口!”李彩凤断喝,“什么东西?拿过来。” 两名内侍不敢动,头脑一片空白。 “拿过来呀!” “是,娘。”朱翊钧跪着转身,然后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将两面铜镜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了。 李彩凤接过一看,脸色瞬时铁青,肌肉抽搐不止,胸口像是被人插了一刀,脑海中闪过的第一映像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夫君、孩子的父亲隆庆帝朱载垕。 当年,从御膳房里出来杯子、盘子、筷子、汤匙、碗等所有餐具,无一例外上面全都绘有春宫图…… 若非隆庆帝前车之鉴的缘故,李彩凤也没那么震惊和悲痛,铜镜上的东西,只不过是男女间的那点儿事而已,谁都幻想过,正常人谁都经历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相反,作为一位称职的母亲,儿子到了这个年纪,应该给予一定的引导才对。 但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隆庆帝这样,英年早逝,落得一个不好的名声,如今儿子也来…… 她才是真正的怕什么来什么。 朱翊钧那时那小,自然不晓得春宫图一事。 而两名内侍不在乾清宫当值,也是一无所知。若是知道,断然不敢私藏这等诲淫之物在身,即便让他们跪三天三夜,也不敢为了博取皇上一笑,掏出来给他观摩…… 李彩凤努力压制自己的心情,想着隆庆帝这一档子事,可以私下用来警惕儿子,却不能当着两名内侍的面儿说出来,于是大喝一声: “来人。” 两名当值太监进来。 “将这两个奴才押出去,各打一百大板,流徙五千里之外充军。” “太后,奴才冤枉啊,可什么也没干啊!”那名没藏铜镜的内侍大声喊冤,磕头磕得砰砰直响。 李彩凤毫不理会。 “遵命。”两名当值太监也不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