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去选剑了。”朱翊钧鬼头鬼脑,想着先生答应了,娘亲肯定没意见,所以打个招呼,转身便跑。 冯保正欲追上去。 “冯公公,稍等。”被水墨恒喊住了,小声、有心一问,“皇上的宝钞库最近紧张不?” “还行,上次被李太后点拨后,万岁爷收敛了许多。” “那就好。”李彩凤点头,细声叮嘱,“冯公公要时常留意,如今我不在乾清宫那边,陪伴钧儿的时间也少了,花钱还需要控制,不能养成大手大脚的坏毛病。” “奴才知悉。” “好,你去吧。” 冯保明白人,应诺一声,加快脚步,追赶朱翊钧。 李彩凤凝望着水墨恒问:“刚才与钧儿嘟哝些什么呀?难道还有秘密不能让我听到的?” “我说给他买两盆花,让以他的名义送给王喜姐。”水墨恒如实回道,“你知道他说什么?让我也买两盆送给你。” 这回轮到李彩凤无言以对了…… 水墨恒微微一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有件事,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与你交代一声,下次又不知什么时候见面了。” “什么事?” “关于私立学院与陆王心学的问题。” “怎么?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而且我也在钧儿面前明确表态,你的提议很好,就按你说的办。” “不是这个,我想说当下陆王心学最火热的代表人物何心隐正在我天上人间。” “在就在呗,这又不需向我交代。” “关键,他是张先生的眼中钉。但我认为,他只是大肆宣扬一种学说,并没犯什么罪……” “什么意思?张先生要除掉他吗?”李彩凤心明口快。 “或许不是。张先生这次南归葬父,因为与何心隐理念不合,所以产生了一些误会。也许张先生并没有授意,只是湖广一带的官员理解上有偏差,所以擅自做主,决定抓捕何心隐,将其暗中处决。” “有这么严重?” 水墨恒点点头,带着几分忧戚之色:“何心隐门生众多,听得消息后,连夜逃离湖北,直奔我这儿寻求庇护来了。此情我与陈太后沟通过,但还没告诉张先生,不知如何开口。纸终究包不住火,况且瞒着他也不叫事儿,可一时又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李彩凤莞尔一笑:“你坦白地告诉我,代表更相信我?” 水墨恒回之一笑,反问:“你说呢?” “张先生不也认同你的办学理念吗?” “认同是认同,只是没有达到你认同的程度,他偏向于激进的方式。而且最近几件事,让他对我有点误会。” “是吗?什么事?”李彩凤对这个似乎关心多了。 “夺情的事,温玉别苑的事,等等,反正他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个时候若知道我护着他的对头人何心隐,还不知道他作何感想。何心隐桃李满天下,若突然离奇死去,恐怕会引起士林届的不满,甚至引发大的事变。” “那什么时候我找机会提点提点。” “提点我看就不必了,以免节外生枝,你知道这件事,心中有数就行。”水墨恒说完,微微叹了口气,寻思着张居正此时的心态并不安宁,若放几年前,肯定就当面对他说而无需隐瞒。 “叹什么气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本想着不理政事,安心地过着田园生活,没想到政治偏要找上门来。若不闻不顾,任凭事态恶化,又觉得问心有愧,对不起你和陈太后,还有皇上。” “人这一辈子,身不由己的事多了去,有几件是自己心甘情愿去做的?不过,我觉得你这种状态也挺好哇,还能去做一些朝廷不便出面的事儿。”李彩凤毕竟不是普通人,能敏锐地发现常人发现不了的问题。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水墨恒十分欣慰。 “我什么时候没让你放心过吗?”李彩凤浅浅一笑,也来了一个反问。只是未等水墨恒回答,突然双眉一扬,“哦对了,还真有,你为何背着我,让钧儿和喜姐偷偷相会?” “这个嘛,当时有点担心你不允许。” “我为什么不允许?怎么说也是过来人,又不是不懂感情。” “对不起,那是我多虑了。” 这时,朱翊钧站在店铺前,摇手呼喊:“娘,你们快点啊!这里有不少兵器呢。” 水墨恒和李彩凤都不禁一愣,随即摇头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想着一聊就聊过头了。 赶紧三步并作两步。 最后,水墨恒为朱翊钧挑选了一杆威武的霸王枪。 说好了要送。 自然水墨恒掏钱,朱翊钧也没抢着买单,欣然接受。只是价格不及倪瓒的四幅画,霸王枪才花一百两银子。 买完四人接着逛。 其实,都不是耐热的主儿。 朱翊钧是因为兴奋,毕竟生平头一遭,哪肯舍了这吆五喝六争七扯八的购物乐趣? 水墨恒和冯保,再累也得开心地奉陪到底。 而李彩凤虽然感觉身子有一丝疲惫,可与水墨恒一道逛集的机会也是十分难得。所以那一丝疲惫被美好的心情完全掩盖掉了。 四人从棋盘街出发,逛到隔壁的福泰街,又从福泰街逛回来。 水墨恒真买了四盆花。 不过,不是单纯的花,而是四棵盆景。 一棵是苏北派的滴水观音,一棵是扬州派的六月雪。这两盆是送给李彩凤的;另外两棵分别是扬州派的银皇后和川派的芦荟,这是让朱翊钧送给王喜姐的。 她们娘儿俩心里都高兴。 依然是水墨恒掏的腰包。刚刚好,四棵盆景花了二百两,加上霸王枪,正好抵上朱翊钧的三百两。 因为盆景不好当时拿走。收款后,店家问:“客官,盆景给您们送哪儿去?” 一下子把四人给难住了。 总不能说送到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