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很长。 水墨恒骑马走在最前头。 随后是殳芃率领的一队锦衣卫禁兵,再然后是陈妍是、李彩凤、朱翊钧三顶轿子。 马湘兰和莫颜等共乘一顶轿子,紧随其后。 冯保率领东厂和大内的人马,张居正率领文武百官,都毕恭毕敬地跟在四顶轿子后头。 最后面的依然是锦衣卫禁兵。 陈妍是出宫的规格和待遇,与帝王无异。这一点,水墨恒自然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队伍出紫禁城,一路向东,行至通州境,才缓缓停下。 轿子落定。 水墨恒翻身下马,走到陈妍是轿子旁边。陈妍是拉下轿帘,抬了抬手吩咐:“让妹妹和钧儿他们都回去吧。”说罢,下轿。 张居正和冯保迅速向前驱。 李彩凤和朱翊钧跟着也掀帘下轿,走到陈妍是身边。 “妹妹,钧儿,不必再送。” “姐姐,保重!”李彩凤拉着陈妍是的手,依依不舍,继而扭头对水墨恒道,“姐姐日后就交给你了。” “我一定率众竭尽所能服侍好。” 李彩凤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从她眼神里也看得出来,一副完全相信水墨恒的样子。 “母后,到了天上人间,如有何需要,随时告知孩儿一声,孩儿第一时间派人为您送去……”朱翊钧说着说着,竟情不自觉地掉下两颗清泪。看来,他发自内心爱着这位母后。 小时候,陈妍是没有白疼他。 见朱翊钧流泪,陈妍是眼睛也瞬时红了。本来见水墨恒来接她时就已经哭过一次,上车时忍不住又哭了一次。 这是第三次。 但三次的泪点不一样。 第一次是因为,感觉终于等到这一天,泪水一下子来了;第二次是因为,回头看了慈庆宫一眼,心情十分复杂;第三次是因为,一位母亲对一个孩子的爱。 虽然朱翊钧并非她亲生,可自小就把他当作自己孩子去宠爱、去呵护。那份情,与李彩凤别无二致。这十五年来,她与朱翊钧从未离开过。每天早上,无论寒暑,无论是否例朝的日子,朱翊钧都要随他娘亲去问候一声。 这下出宫了,虽然走得不远,但日后肯定没机会天天见面,所以两人的情绪都来了。 平常素日或许看不出来这份浓烈的感情,可一旦到离别时刻,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这是真感情! 不过,陈妍是随即强作欢颜:“傻孩子,都长这么高这么大,用不了两年便要成亲生子,还掉眼泪?羞不羞啊?身为一代帝王,掌握着一个国家的命运,得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气概和本领,坚强点!” “母后教训得是。”朱翊钧立马儿抬袖一抹鼻子,“孩儿不哭,只是母后要答应孩儿,允许孩儿经常出城去看望母后。” “不行。”陈妍是断然摇头拒绝,“你是皇帝,当以国事为重,岂能为情感所累?” 说完,又带着感慨,抚慰:“母后不是让你做一个无情的人,而是希望钧儿勤勤恳恳为公为国,任何时候都要将国事摆在第一位,因为你是肩挑重任的大明皇帝,切不可学你那浑浑噩噩的父亲,将国家治理得一团糟,明白吗?” “孩儿谨记母后的教诲!” “也谈不上教诲,不过是切身感受罢了。”陈妍是又嘱咐道,“钧儿,日后我不在宫中,你要多听你娘亲的话,遇事多与张先生、冯公公沟通交流,切不可意气用事。” “孩儿明白。” “你们都回去吧。” “太后!”这时冯保深情地喊了一声,听起来声音有些哽咽,恳请道,“让老奴再送太后一程吧!” “不必了。”陈妍是摇头,摆手,“我又不是远行千里之外,只不过去了郊外嘛,何苦搞得如此伤感?冯公公的心意我领了,你们都回去吧。” “老奴跪送太后!”冯保情之所至,“噗通”一声跪下。要说他这情,一大半的确出于真情。 虽然平常与李彩凤走得更近,但因陈妍是一世无争,而冯保又是个会钻营的主,两人还真没什么芥蒂。 而另一小半情,冯保则是考虑到自己将来也要住进天上人间,当然对陈太后怎么恭敬都不为过。 见冯保跪下,张居正也跟着跪下。 内廷和外廷第一人都跪了,余下的人想都不用想,顿时间唰唰唰地前后左右跪了一大片。 “恭送太后!” “恭送太后!” 声音亦是此起彼伏,多半出于真心。只因陈妍是无论在内廷,还是外廷,都知道她的性子,所以名声一向极好。 看到眼前这一幕,陈妍是又一次感动落泪。 “谢谢!” “都起来吧。” 然而,冯保和张居正没起,其他人都不敢动。 陈妍是突然转身,边走边说:“妹妹,钧儿,我不忍看,走了,让他们都起来,回去吧。” 走到轿边,没有回头,毅然上轿,扯下轿帘,大喊一声:“起轿——”只是喊完这两个字,眼泪流得更快更急…… 水墨恒冲李彩凤、朱翊钧拱手作揖,然后大步而去,跳上马背,喊道:“出发——” “跟上。”殳芃大手一挥,带走朱翊钧交给他的一千锦衣卫。 …… 天上人间另一拨人,早已在门口张望等待,准备迎接陈太后的到来。当然,也有一些居民闻风而来,想一睹陈妍是的风采。 遗憾的是,陈妍是的轿子一直抬进了天上人间,并没有在门口停驻,所以来的居民也就没见到陈妍是的真面目。 一直到“欣然居”前,轿子才停下。 陈妍是走出轿子的那一刻,终于没再流泪了,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开心地笑了,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轻松与自在…… 她不禁深深感慨:“我这一生兜兜转转,进宫做了皇妃,接着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