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恒心里正暗叹,这个艾穆当真是读书把脑子读浆糊了,口口声声将朝廷礼法摆在自己头上,难道在这庄严的刑场随随便便,当自己家里似的,就是尊重所谓的礼法? 果不其然。 只听主刑官朱希孝一声怒斥:“尔等罪官,临到受刑,还不知畏谨?” 朱希孝虽然行事谨慎,可既然皇上将此重任交到他的手上,此刻又在文武百官面前,自己的威严和朝廷的威严岂容受到蔑视?在他眼中,艾穆这个行动无疑是在挑衅他这个主刑官。 艾穆怔愣了一下,可并未重新跪好。 站在旁边行刑的士兵见主刑官发威,当即伸出大棒朝艾穆胸前一横,那大棒头上的铁刺一下子扎在囚衣上,顿时扎出了几个小洞,渗出鲜红的血迹来。 其实,就在朱希孝呵斥的那一刻,艾穆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行为有违常礼,毕竟这么多官员都不敢出声,场面的气氛庄严、紧张得让人窒息。 若非行刑士兵伸棒动手,艾穆可能会重新跪好,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刑部员外郎,对主刑官的威严和受刑者应该保持的拘谨,还是心中有数。 可行刑士兵这个动作,无疑激起了艾穆的反抗情绪,也不肯低头在文武百官面前畏怂,所以固执地大声抗言道:“我等维护朝廷纲常礼仪,何罪之有?” “放肆!”朱希孝一提嗓子,更是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艾穆的蔑视,“有皇上圣旨在,岂容尔等嚣张!宣旨!” 行刑士兵硬是将艾穆按了下去,重新跪好。 听到朱希孝发令,一名太监从侧边走上木台,展开手中的黄绫卷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高声念道:“吴中行、赵用贤、艾穆、沈思孝、赵志皋五人,反对首辅夺情之议,名曰维护朝廷纲常与礼法,实则违抗圣意挑衅皇权。” “虽午门前枷锁示众,仍不思悔改。今着锦衣卫廷杖吴中行、赵用贤六十,廷杖艾穆、沈思孝、赵志皋八十,均流徙三千里之外充军戍边。受刑之后,即刻逐出京师,不得停留。钦此!” 宣旨时场上静寂无声,许多官员都不敢相信,如此严厉的惩罚竟是出自一位十五岁皇帝作出的决断。 但水墨恒清楚,这是朱翊钧登基以来第一次自己行使威权,与其说是李彩凤放权,倒不如说朱翊钧热衷于此:哦,皇上原来是这么当的。皇上说的话不容臣子质疑。谁若质疑,朕让你好看。 朱希孝一挥手,他身旁的小校高声喊道:“行,刑——” 话音一落,早已在五位罪官跟前站好的锦衣卫士兵一拥而上,熟练地将五人掀翻在地,架到白梭布上脸贴砖地躺好。 “张嘴。”一名士兵叫了一声。 可吴中行五人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吴中行刚一抬头,正欲张嘴想说什么,只见一个士兵神速地往他嘴里塞了一根约莫五寸来长的檀木棒子。 这棒子两头都穿着麻绳。 那士兵将两道麻绳用力一提,紧紧勒在吴中行后颈上,将他的嘴巴撑开,却又堵得死死的。 不要说呼喊,就是哼都哼不出声来。 观刑的文武百官看着直哆嗦,就像自己正在受这罪一样。 此举也是廷杖前不可或缺的环节。 因为栗木棒一旦杖击下去,加上棒头那倒刺,不用几下,受刑者就皮开肉绽,肯定忍受不住,会撕心裂肺地叫喊。如今用檀木棒将嘴堵住,叫你只能闷声忍着。 这也是廷杖的恐怖处之一。 转眼之间,五人的嘴中都“咬”了一根檀木棒。 但准备工作还没结束。 嘴是堵住了不能叫唤,可手脚还能动。这也不允许。紧接着,五人的双手双脚全都用系了麻绳的铁环扣死。 然后一字拉开。 拉得紧紧的麻绳牢牢地系在钉进砖地的铁楔子上。 这样,嘴、手、脚全都被束缚住。 再接下来的程式,似乎就有点不太雅观了,可这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之一,那就是脱裤子。 只因受刑者,如果穿了裤子受刑,一杖下去,被击碎的布片势必会被深深嵌进肉中。 几杖下去,裤子槌烂了,屁股打开花了,烂肉里满是布屑,受廷杖的人纵然当时能活下来,因受布屑污染,等拉回到家里,也清洗不干净,创口很难愈合。 因此,脱裤子这个环节,其实是为受刑者考虑的。 裤子一脱,五个人光着屁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幸好古时没有女官,否则这场景…… 尽管如此,一向以儒雅自命的高官大僚们,依然觉得这种亵渎斯文的做法不能接受,很多都闭上眼睛不敢看。 至此,廷杖前的准备工作才算做完。 只是,看不到吴中行五人的面部表情。他们一个个都像被死死地钉在砖地上。 小校出列,逐个检查一遍,然后回到台前,向主刑官朱希孝禀告。 朱希孝早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一直眯着小眼,听完小校的禀告后,再次瞧了瞧五只在日头底下还有些反光的肉嘟嘟的白屁股,然后又瞧了瞧每名罪官身前负责廷杖的两名杖手。 对,廷杖一人需两名杖手,轮番捶打。 待确定无误,朱希孝轻轻点了点头,宣布廷杖可以开始了。 小校立即转身,尖着嗓子,喊出一个响彻云霄、令人毛骨悚然的字:“打——” 声音在午门前回荡。 几乎与此同时,十根栗木刑杖一起高举。 一些刚刚还闭着眼睛的官员突然睁开眼,一些本来睁开眼的官员却又赶紧闭上眼睛。 啪啪! 啪啪啪啪! 沉重的刑杖落在光秃秃的屁股上,发出沉闷而喑哑的声音,给人一种心如刀绞的感觉。 第一杖下去,五个人不约而同地昂起头来,还能对疼痛作出迅速反应,只是嘴被堵得死死的,发不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