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水墨恒轻轻地喊了一声。 “我就想知道,我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宁可不回家守制,背着被世人唾骂的罪名,到底最终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张居正语调悲戚而高昂,情绪已几近失态…… “先生,你先冷静一下。”水墨恒见张居正如此激动,只得站起身来,本能地伸出双手,很想上去搀扶一把。 “不用,你别过来。”张居正却猛地一抬手,大声喝道,示意水墨恒坐下,然后一字一顿,“请你如实告知,我到底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先生,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呀,咱们……” “哼,你就编吧,你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吗?啊?这个时候却告诉我未来的事情说不准?你是要连我都骗吗?” “先生,不敢。” 水墨恒见张居正怒气冲冲,情绪很不稳定,脸色发紫得难看,不得不将说话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同时抱拳打了一躬,以缓解压抑紧张的气氛。 “想当初你怎么认识我的?我又为何将你推荐给先帝的?不就是看中你对未来的事情把握得很准吗?”张居正手指水墨恒,双眼紧紧地盯着,像是在训斥自己的学生。 水墨恒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开挂也能成为一种负担。 在这之前,总喜欢借此在人前装逼显摆啥的,而且屡屡得逞。不料此刻被张居正连续急切地追问,突然间很想甩开这个身份:“先生难道真的相信我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当然。”张居正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你可别告诉我,在这关键时刻,你不承认了?” “我所知道的,未必对先生有好处。” “那我不管。我只想知道,这件事对我将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我到底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水墨恒思绪飞驰,没想到张居正死揪不放,越说越激动,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想着张居正从未这样逼迫过自己一定要说啥做啥,通常都是点到为止,给个眼色就足够了。 自己不说,张居正绝不多问一句。 在水墨恒看来,这是两人交往亲密,彼此深入了解之后,从而达到一种少有的默契。 但这一次,张居正却苦苦相逼,完全失态了。由此可见,他的内心不知慌乱成什么样子。 可也不能照实说呀! 面对张居正的追问,水墨恒感到十分纠结。可张居正的目光凌厉而急切,不回答又不行。 “先生,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一边是国家的安危,一边是先生个人的安危,你会选择维护哪边?” “这还用问?我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当然是选择维护国家。”张居正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就没啥,先生大可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 “可我的心总不安宁不踏实,绷得很紧,总感觉有什么事儿要发生。”张居正长叹一口气。 水墨恒进一步安慰:“先生要相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世人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评价,即使不被当下的人理解。” “当下人有几个拥有你那样长远的目光?我才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呢。”张居正话里分明夹带着几分恨意。 说到这儿,水墨恒觉得不能再继续,若接着聊下去,恐怕还要掀起张居正心中不平的情绪。于是起身说:“先生,打扰了,你好好休息,至于皇上和太后那边,我自会帮你打理。” “有你,我放心。”张居正欣慰地点了点头,突然提醒:“哦,对了,张瀚不同意夺情,这事儿冯公公知道吗?” “暂时应该还不知道。”水墨恒回答,继而稍作思虑,谨慎地措辞道,“张大人虽然不支持夺情,却他也不想与翰林院那帮词臣站成一线,所以并不曾袒露心中的想法,似乎仍在衡量等待。不过,事关重大,我一会儿去见皇上。” “好,去吧,希望你随时与我沟通。” “一定,一定,先生好好休息,不要过度悲伤和劳累,相信自己的选择。”水墨恒再次强调,然后与张居正道别,径自出了张大学士府,脚不沾地地朝着紫禁城方向而去。 一路上,心情极度不平静。 想着凭借一人之力,要扭转当前的局势,是何等的艰难! 但没有退路。 …… 水墨恒直接来到司礼监值房找冯保,将吏部尚书张瀚不肯出面上书慰留张居正的决定告知。 “他娘的!” “这个死老头儿!” 冯保一听完,立马儿喋喋不休地骂道:“他不是张先生一手提拔上去的吗?平时看起来倒十分谨慎小心,关键时刻居然掉链子,是不是被谁灌了迷魂汤?特么的老糊涂了?我还以为,让这老头儿上书是十拿九稳的事儿,没想到病骡子竟也有尥蹶子的时候,真是气煞人也气煞人也!” 一通臭骂后,冯保感觉事态严重,一招手道:“走,咱即刻去乾清宫,向皇上和太后禀告此事。” 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地拉着水墨恒去了。 …… 到乾清宫东暖阁,皇上朱翊钧已在里头,见水墨恒和冯保急匆匆地赶来,情知有要事,立即吩咐太监将他母亲从寝宫里请来。 很快李彩凤到了。 依然是这四个人。 只是今儿个情况有别,气氛显得特别紧张。因为往常水墨恒都很放松,总是摆出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可今天很明显,他脸上写着大大的“着急”二字。 这是几年来都没有过的事儿。 在其他三人眼中,水墨恒就是个奇葩,天塌下来感觉他都能扛得住,而且不用别人帮忙。 然而…… 他居然也有着急的时候! 所以李彩凤、朱翊钧和冯保三个,全都注视着水墨恒,眼睛一刻都不曾挪离。 水墨恒一来确实着急,二来被三位大咖这么盯着,也感觉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