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全迟疑地望着水墨恒,没有作声。 水墨恒之所以要与李文全赌这一局,是想着激他一激,同时也是稳定他情绪的一种方法。 这对儿大活宝父子,因为棉衣事件害死了十几条人命,一直处于忐忑之中,可偏偏嗜钱如命,不愿掏一个子儿出来。 武清伯先前就想着上吊自杀,以此来威胁自己女儿,但估计那时也就在冯保面前说说而已。 结果冯保给他们支了一招儿,将祸水推到邵方头上。刚好邵方也问心有愧,最后以死谢罪。 水墨恒猜想,武清伯听到这个消息时,估计心情是不是好过了一阵子,所以才会在年前邀请自己到家里一聚,同时显摆显摆自己女儿给他送的年礼。 只是没想到,女儿送的是一把砌刀,狠狠地被打了脸,所以死活不愿意去宫里求女儿。 案子交到水墨恒手上了。 既然指望不上女儿,那就只能靠自己。与儿子李文全一合计,上演上吊自杀。但这回不像年前只是嘴上说说,真“实际行动”了,还请来了招魂的术士…… 水墨恒知道他们在演戏。 可不知情的人,会真以为武清伯要寻死。 李文全煞有介事地出言威胁说,这回没死成,保不齐还有下回呢。 尽管水墨恒断定,即便有下回,也肯定是做戏,不会动真格。但毕竟他们父子地位在那儿摆着。 影响不好。 对太后李彩凤和皇上朱翊钧的声誉也不好。 所以才想着赌。 只要李文全答应赌,就不会再去琢磨上演寻死的闹剧,至少会在结案之前消停一阵子。 而待到案子了结之日,武清伯免受廷杖,心里会好受一些。真正难受的恐怕只有李文全一人。 而李文全这种性子,怂恿他爹上吊自杀是一套一套的,可若让他自己拉下脸去做这事儿,绝逼不可能。 也就是说,水墨恒这个临时决定,目的是为了在案子了结之前不让李文全胡来。 此刻见李文全犹犹豫豫,想着索性再激他一激:“怎么?国舅爷难道不敢与我赌吗?” “当然敢,我怎么不敢?赌就赌,谁怕谁?”李文全被激,当即答应下来,“只是,你得先告诉我,怎么个评估法儿?” 问卷调查嘛。 这对于两世为人的水墨恒而言,简直小菜一碟,笑着回道:“待案子了结后,随便在街上抓百十来号人一问,不就知道李太后是否为孝女咯?这叫公道自在人间。” 李文全想了想:“水少保说的方法似乎可行,但你说的这种公道也不尽然。” “哦?怎么说?” “因为街上路人说的话不一定可信啊。” “那国舅爷认为谁的话可信?” “水少保是全民偶像,你想想,若你问,他们哪敢哪好意思说真话呀?” “噢,原来国舅爷是担心这个。”水墨恒点点头,笑着解释:“你的担心固然有道理,怕因为我而影响他们的判断。但我没说非得我去问呀,你可以随便派一个不相干的人去问嘛。” “万一你买通了他们呢?”李文全鸡蛋里挑骨头问。 “这个也很容易解决啊!” 水墨恒心想,问卷调查这个方法,不知被后世多少大家证明了其可行性,你李文全考虑的,别人早就考虑了千百遍,当即成竹在胸地说道: “怕被我买通,抓一百个不行,可以抓一千个问嘛;抓一千个还觉得不可靠的话,可以抓一万个呀;若国舅爷担心全北京人都受我的影响,大可出北京城抓人问啊。看到底称赞李太后是孝女的人多,还是数落她不孝的人多。” 李文全琢磨了会儿道:“好,我就不信,廷杖自己父亲,还有人说她孝顺。” “一言为定?”水墨恒怕李文全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文全信誓旦旦,继而又问,“只是这场赌约咱赌点什么?” 水墨恒心里鄙夷地笑了,你也称得上君子?嘴上却大方而慷慨地回道:“赌什么国舅爷你说了算。” 李文全沉吟片许:“虽然这件事我记恨于你,可你是咱妹妹和外甥的好帮手,我肯定不能把你怎么着,你我也不能太伤和气,要不咱就赌十万两银子如何?” “没问题。”水墨恒心想这话说得还像那么回事,当即拍板,“国舅爷你想怎么赌就怎么赌,十万两就十万两。” 李文全瞅着水墨恒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禁又追问一句:“水少保似乎一定能赢?” 水墨恒回道:“赌博的乐趣在于未知,我哪敢料定一定赢啊,只是有几分信心而已。” “那就这么定了。”李文全一摆手。 “好!”水墨恒又将目光投向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许从诚,“老驸马爷刚好也在这儿,可以给咱们做个见证。” “好说,好说。”许从诚觍着脸笑应。 李文全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担忧地问:“水少保,你可不会为了这十万两银子,改变主意不决定廷杖吧?” 水墨恒毫不犹豫,痛快地答道:“当然不会,国舅爷要廷杖,我又岂能拒绝是不是?”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既然武清伯无恙,那好生休息,我该回去了。”水墨恒说着起身便要告辞。 “李史——”李文全也不顾床上父亲的感受,大声吆喝道,“备轿,送你师父回府。” 水墨恒敬谢不敏:“不用,不用,谢谢国舅爷的好意,来时我自己备了有轿,月儿高挂路上亮着呢。” “那水少保走好,咱就不送了。”李文全拱手,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容。 水墨恒回之一笑,步出李伟的居室,一颗心总算安稳了些,想着李文全在案子了结之前,应该不会怂恿父亲寻死上演闹剧了。 李史听见父亲李文全的欢呼,屁颠屁颠地跑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