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全眯着眼,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 邵方感觉蛋痛,尴尬地取下最上层的那个橙子,然后用水果刀切开,掰着吃了两片。 味道,是苦的…… 看不出来李文全有何尴尬。见邵方停下不吃,道:“咱听说邵大侠在江南一带是商家领袖,绝对的精英,生意做得很大哈。” 邵方从袖笼里掏出一方手绢,抹了抹嘴,然后喝了一口茶水,答道:“领袖、精英可谈不上,只是各种各样的店铺开了几十家,生意还凑合,过得去。” “邵大侠谦虚了。我李文全可是听说,你富可敌国,财产都超过皇朝初年的那个,那个沈万三了。” “国舅爷,这话说不得,说不得呀。”邵方连连摆手,“沈万山最后被洪武皇帝发配边疆,客死他乡,就是因为富可敌国。我可是小本经营,哪有那大的家业?国舅爷切莫说笑。” “对头,穷要嚷,富要藏。这是做人处世之道。攥着金元宝哭穷流浪,那才是上上功夫。” “国舅爷是个明白人。” “邵大侠,咱还听说,你是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这,国舅爷又过奖了,我邵某只是个生意人。其它的,啥也不是。” “别,太谦虚了就等于骄傲。”李文全打断邵方的话,以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谁不知道你邵大侠是个翻云覆雨的人物?做生意只是表面上的应付。你本事那么大,能不能帮咱做一件事?” “啥事?” “帮高老阁请回来,让他重登首辅之位。如今这个张居正,太可恶了,我和我爹对他简直恨之入骨。” “国舅爷,你别开玩笑了。”邵方一惊,登时脸色一变,“这种朝廷大事,我邵某人哪敢瞎搀和?只有你妹妹,当今李太后才能做得下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生意人……” “邵大侠,你也别装蒜了。”李文全完全不知轻重,抢白道,“当年若不是因为你,高阁老能挤走李春芳,从河南新郑跑回京城当首辅吗?我说得没错吧?” “那是误传,误传,绝对是误传。”邵方慌忙一迭连声辩白,最怕别人提及这事儿。 高拱在位时都怕,如今高拱被罢黜两年多了,那更怕。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儿去堵李文全的那张疯嘴,只好笑着敷衍道:“我邵某人哪有这本事儿?” “咱知道你邵大侠不敢认自己的丰功伟绩了,是怕当今首辅张居正找你的麻烦。”李文全挤了挤眼。 邵方不置可否,心想:“我被朝廷通缉,难道你这个国舅爷不知情吗?”嘴上却笑道:“听说,你妹妹对张居正甚是倚重。” “啐!”李文全一脸不屑的神情。 邵方见李文全就是个十足的二货,也不想与他闲扯淡,想着赶紧转到今儿来的目的上:“我邵某在商言商,如果国舅爷有生意上的事情需要打点,邵某倒可尽绵薄之力。” “你都做些啥买卖?说给咱听听。” “布匹、绸缎、珠宝、古玩、首饰、盐茶、木材……凡是能挣钱的,我都能做。”邵方信心满满地说。 “听说你做得最好的就是布匹?” “确实。布匹,凡是人间有的,我店里要有尽有。” “牛皮不是吹的,蛤蟆不是飞的。说说,你的店里都有啥?”李文全兴致勃勃地问。 邵方呷了一口茶,如数家珍地说:“松江府自古就有衣被天下的美誉。松江府上海县出产的标布、中机布、小布,嘉定县出产的斜纹布、药斑布、棋花布、紫花布、细布,绍兴出产的葛布、花布……这些品种,通通不缺。” “邵大侠先头说,要与我合作,能让我大挣一笔,莫非就是指布匹生意?”李文全提了出来。 “就不知国舅爷能不能接下那个大单?” “邵大侠指的是?” “明人不说暗话,那我邵某不妨直言。国舅爷可知道如今蓟辽总督任上是谁?” “这个咱知道。杨兆,刚升任不久。” “正是,蓟辽总督麾下有二十多万将士,每年秋冬之际都要定制棉衣,国舅爷可知道?” “咱也听说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那制作这二十万将士棉衣的活儿,国舅爷能否接下来?”邵方也不拖泥带水。 “这个,需要和咱爹商量商量。”李文全迟疑了一下,没敢满口答应,继而又补充道,“但我相信,只要咱爹出面求我妹妹,这事儿肯定没问题。” “有几分把握?” “七分把握是有的。”李文全想了想。 “那就好办。只要国舅爷能将这活儿接下来,我邵某别的不敢承诺,承诺让国舅爷赚一笔,肯定靠得住。” “好,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祝我们合作愉快。”李文全心头大喜。感觉能挣一笔了,至少要将子粒田征税的损失双倍补回来。 “一定,一定!” 其实,邵方打心里不愿与李文全这种角色合作,尤其是与他谈过话之后,更感觉李文全纯粹一个大嘴炮,说话也不过脑子,而且瞧他那抠门劲儿…… 只是看在李文全国舅爷的身份上,而且白跑了一趟荆州,所以在这件事上稍微补偿一下。与国舅爷合作,还能怎么挣钱?有钱不也得给他挣吗? 李文全突然问:“邵大侠来时没被人跟踪吧?” 邵方知道李文全的担心,因为自己是通缉犯,若被人发现,对他影响不好,当即回道:“保证没有,我登轿而来,况且头上还套着一顶大帽。” “那就好,邵大侠就是高。”李文全竖起大拇指。 就在这时,管家猴急猴急地进来,小声禀道:“水少保来了。” “谁?”邵方脸色陡然大变,不由自主地紧盯着李文全,第一感觉李文全是不是将我出卖了? “谁来了?水少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