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过。 北京的夜,静得像一滩水。 大地早已酣然沉睡,一切显得那么安谧。 这是一个月黑之夜。 只是没有风。 平常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狗吠,将静寂的夜空击破,让人感觉时间依然在流动,而不是停滞着。 可今晚,狗儿们不知吃了主人什么迷魂汤,全都懒得放哨,似乎忘记自己的职责。 倒是有一只猫。 “喵呜!” 声音低沉,不是发春。准确地说,也不算低沉,只是听起来有些可怜,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所以叫唤中透着几分怯意。 这一声猫叫,飘荡在水莫居的上空。 水莫居不似其他的院子,当初水墨恒特意架了一座顶棚,顶棚上开了一道天窗。 猫儿就在天窗口处。 漆黑的夜晚,突然火光一闪。 “喵呜——” 猫儿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声振寰宇,给静寂的夜晚增添几分诡异。 它的身子像是涂满了燃油,瞬间着火,然后,像一团跳动的小火球,从天窗口滚了下去。 落地的声音很轻。 “喵呜……” “喵呜……” 可猫儿的叫声,却是一声比一声惨烈。 那是被燃烧的痛苦。 水冷天正睡得香甜,被猫儿尖叫声唤醒,不情愿地翻了个身,抱怨了一句:“该死!怎么闯到水莫居来了?” 先头不想搭理。 可闪念之间,发现不对劲。 猫儿若是来偷食,断然不会上蹿下跳,而且叫声凄惨,像是被什么追咬似的,在拼死逃命。 噼里啪啦! 碗碟落地,砸碎的声音随之而起。 “喵呜……” “喵呜……” 水冷天警然,慌忙起来掌灯,推开房门一看,大吃一惊。 院子已经四处着火。 只是那燃烧的声音,一时被猫儿的尖叫声和碗碟的破碎声给掩盖住了。 一团小火球依然在来回跳跃。 “孟公公——” 水冷天大喝一声。 “哎呀,我的天,怎么回事?”孟冲也已醒来,冲出门外。 “着火了,着火了。”水冷天一迭连声惊叫,抄起一条扫帚,便去追赶那团小火球。 跟着孟冲也惊叫起来,惊慌地将水莫居的大门打开。 桌布着火。 壁画着火。 风筝着火。 窗帷着火。 …… 猫儿虽然灵活,可全身被火焰笼罩。与其说是被水冷天扑住,不如说是被火活活烧死的。 “妈呀!” “怎么着火了?” 左邻右舍听见呼喊声,迅速起床,纷纷赶来救援。 提水的提水。 呼喊的呼喊。 扑打的扑打。 …… 水莫居一片嘈杂。 好在雅间的门全都关闭着,猫儿没能蹿进去。好在物料、酒、酒精等一应易燃物事,全都放在储物室中。 一顿忙活。 终于将火扑灭。 其实火势并不大,但院中的一切也被烧得面目全非。那只可怜的猫,早已焦成一团。 一阵惊悸过后,人们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猫?带着火进来的?” “而且身上的火不熄,涂满了燃油?” “这不是意外,肯定有人蓄意为之。” “哎呦,恐怕是冲着水大人来的吧?” “水大人还是年轻啊,遇事不懂得退让,这样容易结仇呀!” “可是,谁这么大胆呢?狗跳墙,猫跳窗,是给逼急了吧?” “……” 水冷天没心思听那一番议论,以最快的速度跑去通知水墨恒,一路上跌倒好几次。 水墨恒得讯,心中一凛,骂了一句:“妈的。”然后领着一帮年轻人风风火火地赶到水莫居。 围观的人群尚未散去,见水墨恒来,纷纷避让。 孟冲年纪大了,累得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谢谢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这里已经没事儿了。”水墨恒鞠躬行礼,将旁人遣散。 几位姑娘闷声收拾。 望着狼藉的一片,水墨恒沉重地坐下。 “大哥,这绝对是报复。”水冷天肯定地说。 “少爷,你是不是又得罪了谁?”根治担忧地问。 水墨恒不说话,思绪飞驰,脑海中开始一幕一幕回放,这阵子得罪了哪些人: 送高拱,扇过北镇抚司的一名校尉; 去长乐坊,拿一只病恹恹的小白脸儿,战胜了促织王孙飞的常胜将军,赢得三万银票; 将赵怀送进刑部监牢,连累小校郭太平死,郭太平儿子又犯命案杀了赵怀; 李太后敬香礼佛,回宫途中遇险,徒手抓火箭,保护李太后,诏狱里头审过两名钦犯,有意放走一个; 拜访李伟,劝他不要被魏学曾和王希烈等人利用,收李史为徒; 榷场制止打架,威胁钱本航统一胡椒苏木的价格,从而“救济”穷官儿,化解矛盾; 祭吊佟祯,与魏学曾聊了几句; 暗中教训赵文亮,并让冯公公给邱公公捎话; 找过王篆,建议整治贪墨之风,从五城兵马司开始; …… 首先,排除孙飞,他只是个玩家,因为蟋蟀经,还与水墨恒交情不错,隔三差五来水莫居捧场,区区三万两不会嫉恨; 五城兵马司,也可以排除,他们的头儿是王篆,更大的头儿是皇上,即便水墨恒出言威胁,他们也不敢乱来; 钱本航决计不敢,全天都被警卒们盯着; 剩下的呢? 高拱、邱得用、赵文亮、魏学曾、王希烈、黄飞和他背后的人。 锁定的目标,就这么几个。 会是谁呢?已经坐耐不住。 这个野撒得可有点大…… 虽然水莫居没被烧毁,可大院中的桌子、椅子、装饰物等都烧得乱七八糟,肯定得换新。一应物事都得重新添购,院子也得重新装修布置。保守估计,水莫居至少停业三天。 都是钱啊…… 水墨恒沉默许久,吩咐道:“蛋蛋,送大家回去休息,白天再来收拾。” “哥,查到肇事的,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老子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