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民营的, 有些年头了, 设施环境都偏老旧, 住院部大厅的地砖破了不少边角, 沿路过去, 墙面沉暗,电梯一部失灵,一部停在最顶楼。
零点已过, 无人走动, 到处空荡死寂。
陈叔手机此起彼伏的响, 来的多是信息,他迅速查看后调成振动,比蓝钦走快两步,把电梯按亮, 低声说:“先生, 时间太紧也太晚,目前了解的还不够详细。”
“桑小姐家里的矛盾主要是因为房子, ”陈叔把已知的情况尽可能简单表述, 说到关键时顿了顿, “……就是桑小姐过去住的,你熟悉的那套。当年是她外公外婆给女儿的嫁妆,不过没有更名过户, 去年老两口意外过世, 没来得及留遗嘱, 遗产分配的时候, 她家的虎狼亲戚就盯上了,最近又赶上那块地皮拆迁,给几百万补偿款,所以都等不及了。”
说话间,电梯到达一楼,提示音短促暗哑。
蓝钦把怀里的人往上托了托,眼睫微动。
陈叔挡着金属门护他进去,继续说更重要的信息,“宋女士那边刚来了反馈,跟这边两家医院的股东大会都正式协商过了,很顺利,不出十分钟,应该都可以到位。”
蓝钦略一点头,桑瑜在他胸前难受地动动,嗓子里含糊地小声哼了哼,他忙腾出吃重困难的左手,摸摸她的背。
电梯一路迟缓上行,陈叔眉头紧皱着,犹豫说:“先生,同是医疗系统,咱们又肯砸大钱办小事,宋女士要这边做什么根本是轻而易举,可她偏要趁机对你提条件……”
他不满嘀咕,“这哪是奶奶对孙子的作为,有时候我真不懂她在急什么,三番五次地勉强你。”
蓝钦面色微白,表情没有因为陈叔的话波动分毫,专心关注着桑瑜的反应。
电梯经过下面三层时,俱是宁谧,刚到四层,就隐约听到些许响动,等到五层开门时,静夜仿佛一下子被光线和声音割裂。
病区走廊里本该熄灯,现在却是一片大亮,斜对着电梯的病房里,隔着门板传出沉闷争吵声,值班的医护们聚在外面,敲门警告安静,还不时向两侧挥手,示意其他患者不要随便出来。
“哎,这么晚还不消停,再下去是不是得报警?”
“报什么警,”有医生说,“里面有认识咱院长的,说了不管嘛,不过看这情况是够过份的,一堆男男女女欺负个有病的女人,趁人之危啊。”
蓝钦敛眸,冷芒淡淡溢出,他帮桑瑜理顺微乱的长发,腰背挺直,踏上走廊地面的方砖。
陈叔紧随其后,接收到蓝钦眼神,看看手机训练有素说:“这边的院长保证五分钟到位,转院那边也差不多了,救护车正要出发。”
蓝钦扫了眼墙上悬挂的钟表,对陈叔示意。
陈叔活动脖子,“先生放心,全按你安排的做,该说什么我懂,不会临场给你掉链子,你只管顾好桑小姐。”
蓝钦目光停在表盘上,倒数五分钟。
秒针滴答转过三圈,剩下两分钟时,不远处护士站猛地有座机铃声呼啸而起,惊起病房外围守的医护,有人跑去接电话,有人不经意侧目,注意到身后修长静立的人影,吓了一跳,冲蓝钦失声问:“你们是谁?什么事?”
蓝钦唇角冷勾,安抚地拍拍桑瑜,向前一迈。
陈叔有如得到信号,大步抢上前,交代一句“不用管我们是谁,去照电话说里说的办,别耽误时间”,说完,他挥开这群看热闹的医护,大掌按上,病房门吱呀轻动。
里面七嘴八舌的声音立时从缝隙传出,撕破了遮挡,清晰震耳——
“到底签不签?!还拖什么!”
“你老公做那种丑事,我们还把房子给你住这么长时间,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别想再往下耗,今晚上这遗产放弃协议你非签不可!”
病床上的人剧烈咳嗽,细柔无助的暗哑哭声夹在其中断断续续,“房子是爸妈给我的,你们逼死我好了,反正我活着也拖累小鱼!”
“桑瑜?”女人讽刺地哼笑,“我之前给她打电话说你住了院,她可一个字都没应,你不会指望她回来帮你吧?就算她回来,又能怎么样?一个光会伺候人的穷丫头,出去混两年就能上天了不成——”
一句话尚未说完,病房门“砰”的发出震颤,应声而开,门板重重撞在墙上。
屋内一瞬间鸦雀无声,围着病床的一群人不约而同抬头,满脸惊诧。
陈叔率先进入,面目阴沉,一扫往日温和,满身彪悍匪气尽露,他环视一圈,恭恭敬敬侧过身让出通道,“先生,您慢点,当心别碰着桑小姐。”
满室男男女女少说也有七八个,都上了些岁数,个个神色狰狞,瞠目结舌瞪着门口迎光而站的年轻男人。
高挑身形,衣着不俗,皮肤在简陋灯管下泛着玉质的清净冷白,五官线条锋利,微蹙的眉心下,一双慑人的眼睛颜色相异,骨子里的矜贵再添上淡漠森寒,叫人不敢直视。
单一眼,就足能看出不是跟他们同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