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宅邸里进里屋之中,刘氏一家老少十余口子亲人,悄身聚在屋里,大气不敢出一声。
家里的下人仆从,倍安置在了外间,刘德旺家主下了死命令,不准他们发出一点响动,比刘氏一家人这里还要安静。
“都怨你,我早就劝过你了,让你做事不要冒进,不要贪心,你看看现在搞成这样,可叫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刘冯氏坐在床头,护着身边一大两小三个儿女,面带愁容地发起了牢骚,语气虽轻可却也将将能让刘德旺听的清楚。
“闭嘴!”
刘德旺不耐烦地压低声音怒斥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我怎么知道这南海王突然一下子就反了呢,害得如今咱们生产出来的丝绸没人采买!”
刘德旺何尝不是后悔自己野心太大,前面赚到了太多甜头之后,到后来胆子变得太大,硬是找上沈氏钱庄的东家,以自己家中地产借贷了一万两银子,扩建了一百架织机。
谁承想,这世间变故如此莫测,前一刻还是繁华热闹的一片美好景象,转眼之间却是人去楼空一片萧条。
洪门齐心堂、南洋商会各家商铺接连消失无影,官府严查严打与洪门有所关联的各方势力,甚至不惜伤及无辜进行盘查,到后来整个沿岸埠头纷纷封锁,无有船只能够出海。
一下子之间,那些金发碧眼的西洋商人消失无踪,打扮怪异的东倭来客和琉球海商也是寥寥无几,最终使得刘德旺自家的织造厂好不容易生产出来的大批丝绸,因为没有买主,而囤积在自家的仓库当中。
“没办法了,你们娘几个收拾家里的细软,回娘家躲些时日吧!”
生气归生气,生完气之后刘德旺也是颓然地对自己的老婆孩子们说。
“那你呢?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刘冯氏听闻此言,担忧地问道,好歹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两口子相处多年的亲情不是假的。
“我留下来解决家里这些麻烦,一个大男人总得有些担当不是?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处理呗!”
“孩儿他爹,实在不行,咱们就将这些地产全给他们得了,只要你人在,咱们至少还有盼头!”
之前的抱怨,最后还是败给了担心丈夫安危的心情上,刘冯氏咬牙忍痛说出一个最不愿意面对的解决方案出来。
“你就安心带着孩子们出去避避,家里的事我自有分寸!”
刘德旺瞪了刘冯氏一眼。
“五福!”
“老爷!”
“你去开门,请外边几位客人进大厅等着!”
“是!”
“六福!”
“老爷,在呢!”
“等外面那些人全进屋里以后,你陪着夫人她们走咱们家后门,送她们去冯家呆上一段时间!”
“是!”
如此场景,不仅仅只发生在苏州府一地,而是江浙一带商业繁华地段,比比皆是,数不胜数。
埠头封锁,不仅仅只是影响到了他们这些商人、工厂作坊主们,因为江南一带大量的土地改变了它们的用途,从生产粮食变成了桑麻之地,使得原本的鱼米之乡,现在反而需要从外地运送粮食进来。
而在如今的江南一带,粮食采购渠道有两块地盘,一块是逐渐开发出来的湖广一地,那里渐渐取代了江浙一带鱼米之乡的名号,成为如今大明朝名副其实的粮仓所在;另外一块,则是来自洪门掌控的大元岛、吕松群岛。
大元岛和吕宋群岛的面积看起来似乎不大,但是洪门本身的人口也不是很多啊,加上洪门农业部门推广出去的种种高产作物和先进的粪肥灌溉技术,以及这两地本身适宜的气候,却也让洪门地盘成为了一个重要的粮食生产基地。
放在以前,大家自然是不用太过担心,原本的农户们因为租税太高,纷纷转变职业变成了工人,大家依靠在工厂作坊里做工,或是在码头卖卖苦力等,也能赚钱养活一家人。
可是随着洪门揭竿而起,与大明反目之后,江浙一带一个极重要的粮食渠道就此断决,致使运输到江浙的湖广粮食顿时没有了竞争对手。
做买卖的想必都清楚,当这样一个商机摆在面前时,他们会怎么做吧?
没错,专营湖广粮食的商家米店,顿时便将粮食售价涨了差不多一倍,原本只需要一两银子一石的粗细粮,现在却要一两八钱。
生活成本的增加到也不是不能克服,只要大家的工作还在,一家几口苦点累点挤挤总能坚持下来。可是随着工厂作坊主们生产出来的货物无人采买,大量积压之后,工厂作坊主们面对此情此景,他们能做的除了想方设法寻找销售渠道外,也就只剩下停工歇业这一条路了。
连采买原料的钱都没有了,你拿什么来开工啊?
这个时代的大明朝,可没有什么辞退补助之类的玩意儿,工厂主们想要开了一个工人,也就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后患之说。
没有了工作,又没有了土地,即便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