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考试,从来都不是容易的。 是夜,半月悬空,星光昏暗,此刻竟下起了绵绵细雨,天气转寒,路面也变得潮湿泥泞。 才半夜,举子们便早早起床,洗漱穿衣吃饭,看到外面的情形,不由得叫苦不迭。 李文献一家也早早起来,各自忙活,帮楚君文做起了准备。 李文献的妻子在厨房下了个面之后,又准备起了干粮。李文献的女儿为楚君文收拾行装,将笔墨纸砚油布之类装进篮子里,而楚君文被推了出来,坐在堂屋桌上吃面。 在他对面,李文献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脸上露着慈祥的笑容:“吃饱些,待会咱们还得去排队,没力气可不行。” 他身上穿好了官服,配着刀,待会他还要去帮忙开路,有这么一身虎皮,总要轻松一些。 等到楚君文吃好了,所有的东西都已准备妥当,楚君文刚要接过递来的篮子,却被一旁的李文献一把拿过:“这段路,我来拿,省些力气。” 两人提着灯笼打着伞出了门,妻女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两人远去。入场时,天黑人多,极不安全,因此李文献妻女没有跟着一同前去。 一路前行,地上泥泞湿滑,因此两人走得慢了些。一路上,不断有举子汇合,人越来越多了起来。 因为春闱恩科,加之作为考场的贡院在城中,此时的城门也没关,大大洞开,城门口挤满了人。 人与人挤在一起,你踩我脚,我踩你脚。伞与伞相互碰撞,不断有伞檐水珠落下,滴在身上,钻进领口中,十分不好受。 时不时有人的鞋子被踩掉,有人的伞被挤坏,有人的灯笼被碰落在地,然后被一脚一脚踩灭。 “哗啦”一声,接着传来尖叫,还有人喊“有人落水啦!”,又是一片混乱。 混乱之中,楚君文的伞和灯笼被挤掉,人流涌过,竟然将他和李文献分开了。四周都是人头攒动,只是一瞬间,楚君文便无法分清东南西北了。 就在楚君文焦急地随波逐流之时,忽然,一个斗笠盖在了他的头上,一件蓑衣披在了他的肩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挤到了他的前面,“跟我走”三个字,他听得分明。 一开始,楚君文还以为这人是李文献,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李文献虽然身强力壮,可毕竟年龄大了,无论是体能还是力气,都在走下坡路。而且前方这人,身材虽然和李文献差不多,可力气却比李文献要大多了。 他可清楚记得,在人流中,即便是李文献也是艰难前行。 而这人,却仿佛一头牛挤进了羊群,周围的人好似瓷娃娃一样,一碰,就不由自主的被挤到两边,他轻松的挤开了人群,在前方开出了一条道。 更何况,李文献可没带斗笠和蓑衣。 跟在前方突然出现这人的后方,不自觉的,楚君文的眼眶潮湿了。 他想起了那年秋闱,因为本身就在京都洛阳,所以即便是秋闱人也多的要命,他差点就被吓傻了,看着夜色下拥挤的人群,手脚发抖。 然后,姐夫走在前方让他跟上,就像一堵墙,将风雨全部堵在了外面。当时也是这副情形,他走得极为轻松,而其他人却累个半死,让他直接在一开始,就领先了一大步。 那时候,他年轻,没有经历苦难,将这一切当做理所应当,现在想来,只觉得无比悔恨。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头上的斗笠,身上的蓑衣,比不得雨伞高雅,但在这种情况之下,却最是好。 看着前方这人的背影,楚君文嘴唇一颤:“姐夫?” 前方那个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的往前挤。楚君文双目死死的盯着前方那人,那多希望那人回一下头,只要他看到那人的眼睛,就能确定。 贡院门口,官兵们打着火把,挨个验查这些举人老爷们。在官兵的呵斥下,考生们排着队,排成了长长一串。 走到这里时,前方那人突然在楚君文眼中消失,头上的斗笠和身上的蓑衣也被人拿去,接着一个篮子塞到了他的手中。 楚君文转过头,那人就在他身边。只见那人伸出手在他背后轻轻地推了一下,一股巨力传出,他就不由自主的向前几步,加入了队列之中。 “你是谁?”他回头大喊。 那人压低了帽檐,转身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李文献焦急无比,一个劲拿拳头打自己的头。 “该死!该死!该死!”他提着篮子,慌张的看向四周,企图找出楚君文的身影,然而没有。他又高声喊着楚君文的名字,可周围声音太过嘈杂,根本就没传出多远,也没听到楚君文的回应。 毕竟年纪大了,他一开始还能仗着身强力壮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可到后面,渐渐的体力不支,结果被人流冲散。 他现在一直在想,如果当时再注意一下,就好了。 浑浑噩噩的,走到了贡院外。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楚君文能够自己挤过来。 最近这段时日,楚君文虽然日夜读书,身体却也没落下,读得烦闷时,便会拿起刀,舞一套家传的《迎风刀》。虽然,这等身手在李文献看来只是花拳绣腿,看看就好。可怎么说也要比其他举人老爷好多了,相比较起来,身体方面还是挺有优势的。 就在他焦急的等待中,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就在前方队列之中。 转过头,便看到楚君文那小子正在队列里,手中还拿着一个篮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拿来的。 李文献松了一大口气:这小子! 他笑着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示意他好好考。终于,在李文献的目光中,没过多久,楚君文在被检查了行装之后,就顺利的进了门。 人群里,鬼哭抛起一粒花生,扔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