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雨而下的血液之中,六只鬼目瞪口呆的看着鬼哭的背影,完全都还没反应过来。 悟净和尚睁开了澄明的双眼,微微抬起的犍稚就要落下。 “住手!”一声暴喝从树林中传出,声音由远及近,可见主人正在飞速移动。 一下子,老酒鬼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将目光看向了树林。 悟净和尚毫无波动,犍稚落下,轻轻的敲在木鱼上。 啵! 一瞬间,风停了,万籁俱静,所有的一切虚幻,皆被抹除。一缕毫光从东方射出,那遥远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野草艰难的抬起了头,一滴浑浊的血珠溅落,它迎着那一缕晨光,舒展开来。 废墟、坟堆、野草、青苔、藤蔓、蘑菇、腐朽的墓碑、遍地的残尸、烧焦的大地。嗯,还有一个躺在废墟稻草中,光着身体,大着肚皮,惊慌失措的男人。这,才是这里的本来面目。 鬼哭带着一身血煞,侧过头,看向东方树林那边。一袭道袍丛林中飞出,几只鸟儿受到惊吓,冲天而起,在天空叽叽喳喳的盘旋。 来者鬼哭认识,就是那侍奉城隍爷的安阳道人。 眼见一切都已成为定局,他从天空飘落,在地上缓了几步,这才施施然的走来。 “看你们干的好事!”安阳道人胸口起伏,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 老酒鬼哈哈一笑,艰难的站了起来,指着那个光着身体的年轻男人:“啊!我们的确是干了件好事,你看,还救了个人呢?” 安阳道人面色变换,眼珠在三人之间转动,最终长叹一声,对老酒鬼说道:“但愿,面对城隍爷的时候,你也能这样说吧!” 说完,他一甩袖袍,转身飘离而去。 见人走了,鬼哭放下戒备,找了个地方坐下,在身上找到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料,走向擦拭刀刃:“这件事,跟城隍爷有牵扯?” “嗯。”老酒鬼神情凝重:“你知道,城隍爷原来是做什么的吗?” 鬼哭的手一顿,思索了一下道:“当大官的吧!” 老酒鬼喝了一口酒,幽幽道:“城隍爷本名张忠,曾担任杭州刺史,他的妻子姓王,杭州王家村人氏。” 被称之为王家村的村子有很多,但此时此刻,这个王家村指哪里已经很明显了,不过鬼哭依旧问道:“这个王家村?” 老酒鬼点了点头:“就是这个王家村。” “原来如此。”鬼哭恍然大悟。 老酒鬼摇了摇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当时城隍爷有个名号,是杭州百姓给的,他们称他为铁面无私青天大老爷,他也确实如此,他之所以庇护着王家村的众鬼,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的因为妻子的关系。” 老酒鬼抬起头,又往嘴里灌了酒,似乎陷入了回忆:“那时我才七岁,传闻有瘟疫,全城的人都陷入了惊慌。那时候的城隍爷50岁,亲自带着衙役兵丁出城。大半年,整个杭州城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可最终,瘟疫终究没有扩散,张忠的名声也得以更上一层楼,后来渐渐的我长大了,才得知那次的真相。” 鬼哭陷入了思索:“你是说,王家村……” “没错,瘟疫就是在王家村发现的,城隍爷带着人亲临于此,将整个村子团团围住,并且四处搜捕,将所有和王家村有接触的人都抓了回来,无论有没有染病,都送进王家村,当时城隍爷的妻子已经有一年没和家乡人接触了,不然的话,也当时城隍爷的性格,恐怕他的妻子也在所难免。” 鬼哭吸了一口凉气,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王家村的人是何等的恐惧,也可以想象得到城隍爷当时是何等的煎熬。 “所以企图逃走的人,都被乱箭射死,其中就有城隍爷的小舅子一家。村中所有的粮食,都是用投石机投进去的,没有任何人进出,里面的人生病了,也没有医生进去救治。大半年后,一个还算富饶的村庄就此变成了死地。” “城隍爷亲自下令,将整个村庄付之一炬,彻底扼杀瘟疫。当时到底死了多少人,已经不可考了,但可以肯定不少于千人。城隍爷的妻子一开始哀求城隍爷,让他高抬贵手,后来每日泪流不止,在城隍爷烧鬼王家村后,她得知消息,却流不出泪来,因为泪以流干,一根绳索上了房梁,城隍爷回家当天,便看到了妻子的尸体。” “对于母亲的死,城隍爷的几个儿子难以释怀,因此和城隍爷形同陌路。那一年,城隍爷在杭州的名声到了顶点,也变成了孤身一人,那一年,一向精力充沛的他染了病,身体一落千丈。一年后,他来到王家村,收集尸骨烧毁,埋于地下,修起坟堆。几年后,他辞了官,居于此,又过几年,他就去世了。” 听完这些,鬼哭摇头感慨:“他是个好官,但是……” 说到这里,鬼哭已经说不下去了。王家村的人无辜吗?无辜。城隍爷当时的作为有错吗?无错,一边是一个村,一边是一个州,他的决定但他当时所处的位置,不仅无错,反而很对,甚至可以说是典范,他杀了一个村,却活人无数,瘟疫蔓延开来的后果,所有人都知道。 可,鬼哭不想评价,无论是城隍爷,还是那些王家村人,他都不想评价。 “阿弥陀佛。”悟净和尚双手合十,面露慈悲,摇了摇头,念起了经文。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张城隍当真是我等楷模。” 鬼哭一愣,谁在说话,扭头望去,就是那侥幸活着的那人。此刻他已经穿好了衣服,看起来文质彬彬,只是肚子有些凸起。 “你是谁?”鬼哭问。 “在下李玉,字……” “等等。”鬼哭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看向他腰间佩剑:“蜀人?” 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