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止倚在门外,第一次没有念唱经文的冲动,心口仿若破了一个大洞,呼啸的风穿透而过。
他自知自己罪孽深重,有负悉心教导自己百年的老和尚,可是心之所向,并非由他所愿。
在俗世中游荡了千百年,红颜枯骨不过短短数十年的绽放,他自诩为早已参破种种,却万不成想,遇到了一个似乎浑身并不出彩的女子,然后一头栽了进去。
是的,非止在发现锦初于他心中的位置之时,便瞬间懂了情之一事。
他本就是聪慧至极,否则不会比几千年修行的卿珺公主还要强大,更何况他修习的并非妖族正宗功法,反而是与之相驳的佛道。
若非是天赋惊人,怎能做得到不伤己半分,还能修成正果。
大道三千,妖族才是最难成仙的。
是以才会有许多妖为了走捷径堕入邪道,万劫不复。
懂了情,破了戒,非止并不后悔,却也心知彼此的身份时刻警惕着严以律己,但也挡不住一个情之所向。
一朝破戒,长久以来佛法克制的妖族本性也一并的被突破了。
看不到她,他想念的心疼万分。看到了她,他亦是难忍疼痛。那是种贪婪的疼,恨不得能将她吞入腹中永生永世分不开、断不去。
门内的呼吸声绵软,他的耳朵时刻捕捉着她的动静,哪怕是一呼一吸这般平常的频率,依然令他的眼眸偶尔划过猩红。
妖的欲望向来是不会压抑的。
以前非止可以无欲无求,自然不知压抑的苦楚,现今,他冷笑一声,白嫩青涩的脸庞有一瞬扭曲的狰狞。而后毫不动摇的将手掌伸平直直的拍向心间,顿时一口精血吐出,沸腾叫嚣的心立刻平缓了下来。
伤她,不如伤己,反正一巴掌而已,死不了。
他抹去嘴角的血色,盘腿而坐,一道道佛经自泛白的唇瓣溢出,闹得整个长水河界的妖被压制的不得安生,唯有一人睡得越发香甜无比……
长水河界与凡间日夜颠倒,即便卿珺妖力强大不用睡眠,也被非止的圣音闹的心神不宁。
她的内室向来奢华旷大,雕花矮柜一个个错落,屋顶留出了大部分空余的位置,越发显得空荡,还带着回音,而那张绞金银纱围绕的大床便有足足有十余米长宽,占了少半房间。可惜,哪怕床榻舒适无比,现在卿珺也并没有在床笫间缠绵的心思。
在幽幽圣音中,她拍案而起,吓得两侧穿的花枝招展准备侍寝的男子们立刻跪下。
“殿下息怒!”
一旁的嬷嬷也赶忙慰藉,“公主哪!不是老奴唠叨,非止大人虽然入了佛道,喜爱念那什子经,那也比入了那小妖精的怀里要强不是。他若念就去念,总归公主实力不弱。”
“嬷嬷,你说本宫是不是疯了!”本来睚眦欲裂的面容顷刻染上了哀愁,她跌坐在软塌上,望着洞房的方向魂不守舍,“本宫即希望他破了色戒,又不愿。那纠纠缠缠的心思快要将本宫逼疯了!”
嬷嬷自是疼惜自家公主,她上前轻轻的揉捏着卿珺的额头,顺道瞪了一眼跪在为首的一面露嫉恨与不甘的绝色男子,在男子慌张的埋下头后,方才劝道,“您想开些,即便是凡间一些大家公子,到了岁数都有教事的丫鬟侍候,咱们非止大人可比妖族万千男儿要纯净百倍千倍。公主不信,问问曲公子,他是几岁知的事?”
这曲公子就是那面露不甘的绝色男子,见公主果然望向他,他暗恼不已,却也不敢说假话,捏着嗓音谄媚的说:“奴十二时即已懂了事,方才能更好的侍奉殿下。”
妖族对情爱向来放纵,所以卿珺才不能理解非止的顽固和压抑。
“公主不如去见见新姑爷,清园那里清静,不妨散散心。”嬷嬷心疼主子,看着这各色美男,顿时想起本该今夜成婚的人间男子。
地上跪着的男人们立刻仰面看向公主。
“也罢!”卿珺拂拂袖,并没有在意男人们期盼的神色,起身又望了眼洞房的方向,眼底沉如黑墨,随之像是躲避什么般疾步离去。
因为惦记着救人的事,这一夜显得额外漫长。
虽然伴着梵音轻唱,锦初前半夜睡得香甜,但她向来自制力比较强大,下半夜有意识的便醒来了。
门外的非止第一时间便察觉到屋内呼吸声有变动,睁开眼,犹豫的看向房门,半响,听到里面起身的动静,终是赶忙推门而入。
“要洗漱吗?”他一挥手,门即关上,随之矮几上取代笔墨,出现了一盆干净的热水和软帕以及一小杯漱口的淡盐水。
外面依旧梵音不停,本来很亏觉的锦初却精神奕奕,接过非止递来的漱口水,好奇的问,“是谁在念唱经文?”
“一点障眼法罢了。”非止见她不排斥自己的接近和示好,心情大好,语气也轻松几分,“前半夜公主去了一处较为偏僻的院落,十之八九便是施主的兄长留宿的地方。而今公主已离开,至少在第二天办婚事前不会再去。”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咱们都可以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