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根村的荒地本来就不多,且如今又有拓宽河道和官路的计划,许多地方都叫官府先划走了,余下能盖房的就更少了。且他们又不呆,这样荒地盖房出租的好事,为什么要让给外乡人?一听说这个意思,里长同几个乡老们一商议,决定就城根村自己来做这个买卖。
到时候里头又能招些人干活儿,又能每年有出息,不是现成的好事?!
于是那些一早打了这个如意算盘的外乡人,最后只好等人家盖好了房子再求租去。没法子,地在人家手上,人家不想卖了。
县城里如今也是卖房的少租房的多。这两年德源县的地价和房价涨得太快了,且县里的日子也确实越来越好过,做什么卖房子?不如租出去,月月有租金拿,且自家这地皮屋子还越来越值钱,不是坐收双利的大好事?
至于遇仙湖边上的就更别想了。那还不如城里的,不仅想买买不到,就算想租也没人会租给你。
茂源商行的老孙头都在牙行挂单多半年了,什么信儿都没有。再另外辗转托了人情去打听,等拿到了消息,越看越心惊,——“这些人都什么时候来这里落的脚?难道这湖还真是个神湖?”
也索性歇了沿湖买宅子的心思,只在更外圈些的地方买了块地,打算自己盖一处宅子住。虽说没法临湖而居了,不过有这么些人在,自己能紧随其后也已经很不错了。
官租坊里越来越多的人排队等着租房,毛哥就同良子商议:“不如我们提前走了得了。”
良子道:“你想好盖什么样儿了?”
毛哥点点头,等拿过图样来一看,良子嗤笑一声:“就这样?还不如我们乡下的屋子气派呢!我说你也不少挣吧?这边的买卖不说,还有码头那边给你分的账,就弄着这寒酸样儿?!丢人不丢人!”
毛哥却道:“我们本是没根没基来这里讨口饭吃的,也是神仙保佑,才有这样的机缘。若是一下子闹得太过了,叫人瞧着扎眼,往后恐怕多是非。这一个地方,总有瞧不上外乡人的人。且越是这样的人还越看不得旁人过得好。加上我们之前买了人家这两块荒地,他们现在只怕挺后悔呢。
“先把院子用土墙围起来,就先盖几间住着,往后再慢慢加盖不迟。反正我们家里也没多少人,有个三五间房还不够?别招人注目才是上上策。”
良子听了叹道:“我可真是服了你了!这钱是你自己使脑筋使力气挣的,想怎么花不成?偏是胆小,怕三怕四的,随便你吧!哼,要是换了我,我就在家起一个三合楼,再后面加一进后楼,青砖漫地,还得是刻花的……”
毛哥听了直乐,道:“好,好,等你把一年的腌菜菜色都捋清楚做出来了,我估摸着要不了两年你就能住上三合楼了。”
俩人耍着贫嘴,到底还是把事情先定了下来。之前在煤饼行打墙起棚子的时候已经同当地泥水工打过交道了,这回还是先去找的姚瓦匠,通过他找的人,等摆过样,就开始备料盖房。
毛哥不想太扎眼,就准备盖两进三间的房,到时候他住前头,叫果子同小毛弟住后头。两边再加盖上灶间和茅厕,就算齐活儿了。
来干活儿的泥水工同姚瓦匠要好,虽见毛哥这屋子大小和材料都只算寻常,还是笑道:“不容易,你们外乡人真是厉害得很了,这么点大的孩子就能做起营生来,还能买地盖屋子。可把我们这些本地的都比成小鸡仔了!”
毛哥只说不敢,姚瓦匠却道:“你只看他一个人在这里,谁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人家也是有大人帮着的,要不然他哪儿学来的这手艺!”
那几个想想也是,想必是家里大人在别处做买卖营生,看县里好了,才选了在这边落脚。说笑两句,也没有谁会追根究底。
等晚上毛哥良子同姚瓦匠一块儿吃饭,说起白天的事儿来,姚瓦匠道:“咱们在这里没有根基,越不张扬才越稳妥。宁可叫人瞧着只觉着平平,也别让人觉着我们多了不起、能挣多少钱似的。没好处!”
毛哥听了紧着点头,还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姚瓦匠听了直夸他行事妥当。
只良子看着他们俩心里发笑,“这里人说什么他们外乡人都‘能干得厉害’,却不知道还都‘胆小得厉害’呢!”
毛哥家的屋子都简单,除了听姚瓦匠的建议给四处卧房都加了炕,其他都是中规中矩的样式,盖起来也快。
等房子一盖好,暖灶上梁也只请了姚瓦匠父女一块儿吃了一顿,还有个意外来客,就是湖儿。
人都不在跟前的时候,湖儿问毛哥:“你这买卖很不趁钱?”
毛哥只好把实数跟他说了,又道:“还成吧?”
湖儿挺疑惑:“倒确实不多……不过也够盖个像样些的房子吧?你不用菌生板起个楼?”
毛哥只好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他,也不晓得这么点大的孩子能不能听明白,却听湖儿道:“嗯,那也对,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时候最麻烦……等往后索性挣多了就无碍了,想怎么盖怎么盖!”
毛哥只好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