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仙会时候,黄家也捐了个棚子专门发放衣料的。七娘就带着他坐在后头。看着不少人衣衫单薄得很,畅儿就问他娘:“这么大风,他们为什么不多穿点?”
七娘就道:“他们不是不想多穿,只是家里没有厚衣裳了,没法子,只能捱着。”
畅儿道:“所以我们现在给他们分衣裳。”
七娘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畅儿又问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厚衣裳?”
七娘道:“手里没钱,买不起。”
畅儿想想自己家里的营生,又问:“他们做什么不做买卖?”
七娘笑道:“你当做买卖那么容易?一样营生,真的去做了,总有亏有赚的,天下可没有准保挣钱的生意。且这做买卖还得本钱呢,若是连买件厚衣裳的钱都没有,又哪来的本钱做买卖?”
畅儿又想了回,问道:“那他们能做什么?”
七娘道:“能做些工。你看咱们这里分发衣裳,要搭这么个棚子,这就得请人来搭;这棚子的材料又得有地方买,这木头竹子都得专门有人从山上伐来。这些都是要人去做的,就是差事,人做了差事,就能得些银钱,去买他们自己要的东西。”
从那之后,畅儿就开始注意上了“差事”这个事情。他们家里买卖多,他读书得空,就跟着他爹他娘四处看去。时候长了,他心里就自己有了分辨。
这回来看的这一片人家,里头就有在他们家买卖里头做活儿的。
等回到家里,畅儿自己琢磨了一回,实在想不明白,就跑去问他娘道:“娘,仙儿姐姐就在店里头坐着同人说说话,却能住在挺整齐的宅子里;康大叔和达子叔又要倒夜香,还要趁天没亮都打扫干净,都是最苦最脏的活计,怎么却反住在那么破的地方?不是说踏实做活儿才能挣钱过好日子么?怎么越辛苦受累的活儿,做了却反没有好日子过?”
七娘听自家儿子这么问了,心里很是高兴,笑着对黄源朗道:“瞧瞧,自己会琢磨事儿了!问得也挺好。”
黄源朗就把畅儿捞过来抱自己怀里,笑着对他道:“因为他们大连店里头的工钱高啊,康大叔他们就没那么高工钱了。加上他们家里人口多,就更没余钱换房子了。就只能先在那里住着。”
畅儿不满这个说法,他道:“那为什么大连店的工钱就高,康大叔他们的工钱就低呢?明明康大叔他们更累!”
黄源朗道:“大连店赚得多呀,自然工钱也高了。康大叔他们的活计,都是一样的价儿,城里处处都差不多的,累不累的,也只能这样。”
畅儿不说话了,扭头看着自家娘亲,又问:“那康大叔为什么不去大连店做活计,还可以多赚点!”
黄源朗忍不住笑出来:“这、这康大叔去大连店?……这也得你娘她们肯要他才成呐!”
七娘见他们爷俩也掰扯够了,才开口道:“你这事情问的,里头是两回事儿。一个是我们大连店里头的差事同打扫的差事这两个差事的差别,另一个是你说的仙儿姐姐和康大叔他们,这是人的差别。
“先说事的差别。我们大连店的事情,不是谁都能干的,顾客来了,里头那么些东西,人随便问起什么,你得都能答上来。还有咱们里头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都是有讲究的,怎么搭配最合适,什么时节用什么恰当……这些,在里头当差的都得门儿清才成。
“可打扫的事情,你也做过的。虽也有诀窍,再怎么的,做个几回也能弄明白了吧?若真的有心,只怕三两回就上手了。同我们店里的差事相比,看上去做起来是更苦更累些,但是其实这里头真的难的东西不多。最多的不过在一个忍耐上。
“又说人。你仙儿姐姐人生得就好,又真心喜欢这些女儿家打扮的东西,又肯下功夫学,且她待人接物也很利落得体,就是在咱们连店里头,她也比另外的人更能干,所以娘叫她管着其他几个,付她的工钱自然也高。
“你康大叔从前是做力气活儿的,又没有别的手艺,这么些年养活一家老小也没攒下什么钱来。现在上了年纪了,扛不动活儿了,得另外找事情做。跟别的他能做的差事相比,这打扫收拾的活儿虽脏些累些,钱却要稍高一些。他从前是靠的力气,如今力气不成了,这就是能寻着的最好的差事了。”
畅儿听住了,细细听完,发现他娘还是没给他直接说明白,他晓得他娘的脾气,先自己好好琢磨了一会儿,最后迟疑着道:“是……是说康大叔……没、没本事么……”
七娘轻轻拍了拍他脑袋,笑笑道:“你心里觉着康大叔日子可怜,做的生活又累,实在不想这么说他的,是不是?”
畅儿就点头,七娘叹道:“畅儿,这世上的东西,你愿意不愿意是一回事儿,这事情到底真实情形是如何,又是一回事儿。再一个就是,这世上的事情道理,都是跟着它们自己的‘真’走的,你喜不喜欢高不高兴,其实不碍着它们什么。”
见畅儿又微微点了下头,七娘才接着道:“方才拿你仙儿姐姐和康大叔打比方,就是叫你知道,这世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