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哥果然又做了几日, 眼看快到小年, 要装卸货的船也没那么多了,见好就收,他把滑索往家里一扔, 还老实去给汪头儿帮了两天忙。
这几日他在那里捡漏,也没忘了帮人调度船只顺序, 都是顺嘴的事情。
等他干了两天,这日下晌干完活领了工钱要散的时候,汪头儿叫住了他, 闲话了两句问道:“你那东西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毛哥实话实说道:“我哪有那能耐,是跟人学的。人家列出来的东西可好得很,我这个就是一半吊子,所以只能运点儿轻东西。”
汪头儿嘴里使劲嚼着一块香粽子,思忖了半日,才对毛哥道:“你那法子里头是不是挺多讲究?”
毛哥道:“要论起来是不少, 高低快慢的,一不小心货下来太快就撞着了。还得当心个轻重和货船定锚的事情。”
汪头儿见毛哥什么也不瞒他, 才笑道:“你这法子挺巧,估摸回头他们就都得学起来了。要果然结实有用,往后就可省许多人力。”说着话又看着毛哥道,“你这小子脑瓜是真好使, 你放心, 再怎么着, 你来我这儿, 准保有你的饭吃!”又道,“你那个溜索的诀窍可别随便教人。过了年你就带了那东西跟我这里一块儿干,你放心,我绝亏不了你!”说着话用力拍拍毛哥的肩膀,笑笑顾自己去了。
这里毛哥怔愣了一会儿,才一步步往家走去。
第二天他就没去码头干活儿了,一早就去了书楼,果然没多会儿湖儿就来了,见他在,挺高兴,就直接过来说话。
毛哥心里还想着昨日汪头儿的那些话,有些心神不宁的。
湖儿正想要好好说一回自己的新发现,却发觉自己这个“大朋友”心不在焉的,便问道:“你琢磨什么呢?”
毛哥有心不说,不过人家都问了,便把自己这阵子用俩人“合谋”的滑索装卸东西挣了银钱,和昨天汪头儿给他说的话都告诉了湖儿,叹道:“现在看来,我这东西倒是给人省了力气,可也砸了人家的饭碗。大家都是一处干这个的,明年他们一来,结果活儿却少了,那可怎么好?!”
湖儿却道:“这……难道有能省力气的东西偏不用,就叫人一直用费力的法子干活,才算都好?这世上又不是就一个装卸的活计,这边要的人少了,那就干别的去啊。明年棚户林那里要盖库房呢,不是又要许多人?
“再说了,这不就跟人两个脚走路一样么?总是有一前一后的,最后论起来不都是往前走了么!比方说我们这里今年用了新稻种,一样的地上产的米多了,比着别的没用上新种子的人家来说,他们就吃亏了。可因为他们见着我们这个好了,所以他们也会改种这高产的粮种,最后就是大家的产量都高了。
“我爹我娘说了,这世上,能叫一块地里一季多长出粮食来,叫一个人一天能不费力地干更多的活儿的,都是好主意。咱们这个又省了力气,又加快了速度,怎么不好了?挺好的呀!”
毛哥听了叹道:“这最后的结果是没错,只是这中间的日子恐怕有的就不好过了……”
可湖儿毕竟才那么点大,他是阵灵时候在梦里留了灵念,现在还常能“忆起”一些,所以对数理规则上的东西似有天赋。可他来人间才几年,加上家里大人也不是擅长人事的,这些东西他哪里想得明白。方才那番话,他已经“竭尽所能”了。
毛哥晓得事已至此,就算自己那滑索再也不拿出来用,开春的时候也绝对会有人仿制了。单个做工的琢磨起来或者不容易,那些力气坊里头那么些人,这样东西他们拿了去,包船装卸,少雇人多赚钱,不是再好没有的?岂会轻易放过。
“我也是只想着这东西能用起来,能省力,能赚钱,却没想到后头的事儿。果然是心里都装了钱的时候就容易‘利令智昏’了。唉,先生说得一点都没错啊……”
湖儿见他还在那里发愁,就安静在边上坐着,也没急着说自己那“有趣的事儿”。
岭儿从另一边过来了,见毛哥在,还问道:“还有一个大哥哥呢?”
湖儿道:“那位回家过年去了。”
岭儿“哦”了一声,在他们俩边上坐了,见他们没说话,就问自家哥哥:“你们玩的什么?”
她当这是“木头人”还是什么的,要不俩人对坐着怎么不说话呢!
湖儿道:“哪有在书楼里玩这个的!你一下子绷不住又要大笑起来,爹说了书楼里不许大声大笑的。”见岭儿不言语了,便把毛哥方才的烦心事说给了自家妹子听。
结果岭儿却伸手拍拍毛哥道:“山上的兔子、羊、鹿,等着兽儿来抓的时候,都是撒开蹄子跑的!那跑得快的跑掉了,跑的慢的自然就被吃了。从来也没见哪个跑的快的会停下来等那些跑的慢的。难道要说那些跑得慢的是被跑的快的害死的吗?
“人也是一样的不是?做买卖的为什么要挣钱呢?还挣得越多越好,能卖一两银子的绝对不能卖九百钱!也没见他们为掏钱买东西的人想想,替他们省点花费呀?我哥读书就是比别人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