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里一看, 棚子搭得都快连成城了, 两旁林子里的食街更是热闹。掌柜的们一边操持着自家的买卖, 一边还不忘问对边左右的邻居换买。
豆干如何,饼又如何的, 热闹得很。还有卖豆腐脑的发现,边上拌面的料配自家的豆腐脑味道更好,索性从人家那里匀了一锅当卤过来卖。那卖拌面的则把他那边原预备炒卤的料接过来,切丝、切丁当拌料使了。
康宁府城是兴盛了多少年头的地方, 各个行当都有一篇规矩,毛哥几个何曾见过这样混不吝的热闹,一时都看呆了。再问起各样吃食的价钱,都只寻常一半左右价钱。知道这些摊子都是贴人工贴材料,到手的银钱也一分不拿的,细算来相当于一半便宜了买吃食的人,一半捐给了穷苦人。
毛哥忍不住叹道:“一个摊子或者有限,这许多摊子!这边的买卖人真是热心肠得很了。”
良子已经托着一个包子啃上了,一边还没忘给小毛弟和果子一人买了一块油糖糕,听毛哥说这话, 便笑道:“这是遇仙会, 祈福的, 神仙都看着呢!就是我们村里, 虽没有拿得出手的买卖, 逢着年成好, 也得拿点米啊菜的来这里帮帮人。”
说了把另一个包子递给毛哥, 毛哥借过来谢了他,叹道:“难怪这里老说什么‘湖边饿不死人’的话,我起先怎么也闹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敢情是这样。冬里是最难捱的,一冷起来,要么多穿,要么就得不断吃热食,要不然真熬不住。这里的人好,风气也好……”说着说着又想到落户的事情上去了,便停了话头。
良子接了道:“所以你从前老说的那么玄,纯是唬人的!瞧瞧这里,这么些人伸手帮忙,哪里就饿死谁了!”
他这是被毛哥换着花样吓唬了大半年,这回得给自己壮壮胆了。
毛哥却笑道:“一样是助人,咱们怎么就不能加把劲儿,做那个能伸手帮人的,非要懒沓沓等着人来帮呢?若是果然自己尽力了,时运不济,得人相助还有句话说。自己都没使点力气,就等着不成了会有人来帮,这成个什么话了!”
良子没话说,只好闷闷道:“你就是一堆道理!”
毛哥大乐:“我这刚认了几个字的人能说出什么道理来?你还真看得起我!”
姚瓦匠的船舱里头还带着些鲜鱼,杏妮儿还带了一筐自己烘的鱼干,要先往棚子那边拿去给人。几个人就没一路走。
这里毛哥同良子带着俩小的,一路走一路看,偶尔停下来买点什么吃。毛哥感慨的是德源县的民风人心,良子则一路念叨着:“这个好吃,这个肯定好吃!你闻那味儿,准没跑儿!”
一边不时掏钱买了,不止自己买,也不落下娃儿们。
闹得果子都劝他:“良子哥,别买了。这些都是热食,咱们又吃不了那么些,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不是太可惜了么!”
良子嘴里还嚼着酱肉呢,只好含口糊涂地道:“哎,吃不完就带回去吃嘛!晚上省的做饭了!”
果子同小毛弟就对看着叹气,小毛弟道:“良子哥,你再这么买下去,晚上你记账准定又想不起来钱花哪儿了。到时候又要翻衣裳扫地看有没有丢钱。这回咱们还是坐船来的,你要疑心船上给弄丢了,还得下水捞去!……”
毛哥听得哈哈乐起来,良子刚看到一个卖葱花羊肉饺儿的,正要掏钱呢,听了小毛弟这话,把手收回来了,愤愤道:“买给你们吃,你还埋汰我!臭小毛!”
小毛弟缩着肩膀乐:“良子哥,我是不忍心看你存钱的时候那难受劲儿。翻着账本得念叨一天的‘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趁着果然还‘早’的时候,尽早叫你知道了吧!”
大家听了都笑,良子对毛哥道:“我觉着小孩子还是不要读书认字的好,读书多了嘴巴厉害,更讨人嫌了!”
正笑闹,边上一个摊子上忽然有人跟毛哥打招呼:“这边儿!这边儿!”
毛哥一回头,见一棵落尽了叶子的大银杏树上挑着一个旗,风吹卷了,只看得到“饭庄”两个字。底下铺排着好大阵势,一个小缸似的锅边上放了一张高凳,上头坐着一小孩儿,这会儿正冲他乐呢。
“这是……你怎么来看食摊了?……”毛哥笑着过去打招呼。
小孩儿一脸淡定:“有什么法子呢……”又招呼毛哥,“来,来,你坐我边上来吧!”
毛哥看看边上忙活着的几个人,还有后头大方桌边上背对着路,不知道正埋头吃着什么的另一个小孩子,迟疑着道:“我过去?”
小孩儿点点头,又往他身后看看,招着手道:“进来,进来,都来里头坐吧。坐一坐,歇会子。”
这食摊待客的桌椅板凳都是放在边上,或者外头的,这招呼的却在柜台里头,肯定是人家自己用的啊。这小孩儿这么招呼,他们家大人知道吗?!
良子和小毛弟、果子几个也认出来那小孩儿是书楼里头的,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这时候小孩边上大铁鏊子跟前站的一个妇人转过脸来,见这情形,便笑道:“都是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