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的米袋子又一次被播种了下去。几乎没什么人家选择种旱稻, 农务司的那一份花后田不宜稻麦轮作的布告也一下子深入人心了,省心省力,索性都种米袋子算了。毕竟已经有许多人种过一季了, 确实能在花后田上长出收成来。
连一些上年冬里种的大麦, 今年预备种一茬早稻的人家也都改种了米袋子, 省肥料,且到时候一样拿去换稻谷,并不比自己种一茬早稻差多少。养一养地,晚稻多收些才最要紧。
同时德源县试种成功了、能在花后田上种新粮作的消息也沿着水路传了开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打听这事儿的真假。
德源县的百杂行则一直固定开着三个收米袋子的窗口,又有几条小船载着稻谷下镇村收去,源源不断的米袋子流进了百杂行的大库。
等到天气渐热, 头一茬辣茄儿挂果可食之时, 德源县的辣茄会也正式开幕了。
初赛分了二十个组比三天, 总共有六队赏官, 里头主要是县城里各酒楼的大师傅二师傅和一些乡绅耆老。同时开的边上的辣茄集,各样稀奇古怪的辣茄制品摆满货架。这东西光看也不成呐,还得尝两口才好。这事儿就多了,不一样的酱啊粉的得配不一样的东西才好吃不是!
于是那边厢烈火烹油, 刺啦声不绝于耳, 咳嗽的打喷嚏的不一而足;这边厢一角饼一块糕一碗粉截头撒上辣粉沾上辣酱点上辣糊糊也吃的不亦乐乎。珍味会上那样的赏官们是不会来这里的,怕把他们那金贵的舌头给辣木了, 往后还拿什么立身?寻常老百姓却最爱这样的热闹, 只是吃的时候高兴, 第二天一早的苦头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有机灵的小贩赶紧就担了梨水甘蔗水茅根水来了,这辣茄会好几天呢,您要不时不时来碗下火汤清一清,到第三天只怕就舌头起泡眼睛泛红了,还怎么好好凑热闹?
知县大人看了挺高兴,还跟一边刚吃了两块蘸了辣粉的果脯的夫人笑言:“这甜辣的味儿加一块儿也勾人,女人家忍不住这馋,且吃完了面色愈红樱唇微肿,简直胜过醇酿美酒,怎么能不吃?可这吃了又容易上火,脸上长颗红粒粒,她们就又要哭了。你瞧瞧,多好的机会,到时候咱们卖完了辣茄儿再卖清火养颜花水……得养活多少作坊百姓?哎,这几日把吃着合口的挑拣些出来,咱们叫人送上京,分给你那些手帕交们尝尝去!”
夫人嘶哈嘶哈吸着气,边上丫头奉上一杯茶,茶水讲究微烫,这一进口差点没立时喷出来。勉强咽下,呵气呵得更厉害了,边上还有个人满肚子的如意算盘,听得她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难怪她们背地里都说你‘奸似鬼’,真是一句没骂错!趁早告诉你明白,休想拉着我同你一处同流合污!”
知县大人乐了:“你这主意打晚了吧!她们说这话的时候,你就该老大耳刮子扇上去才对。什么叫我奸似鬼?你没听过‘一张床上出不来两样的人’?她们这分明是借了我来骂你啊!幸好你今日告诉我了,要不然你被骂了这许多日子还一直蒙在鼓里呢!真是可怜,可怜!”
夫人被他气得没话说,扔下一句:“反正你休想让我帮你做那些缺德事!哼!”说完顾自己噔噔噔去了。
知县大人在这里呵呵笑起来:“傻孩子,哪里用你动手,我借你名儿不就成了嘛……”
到第五日上是正日子了,最后决出了前十名,头一名是个铁网庄的大娘,做的是辣炒野兔,用的刚下来的黄绿丁,一斤兔肉四两辣椒,真是在辣椒里寻肉吃。那野兔本有的一点土腥味儿全没了,反把里头的野香气激了出来,口感干香烈辣,吃得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又停不了筷子。
俩乡绅对着吃一盘,一边拿帕子擦汗一边相互取笑:“吃哭了您都不撒嘴,真是条汉子!”
另一个道:“你少说话,当心别把清水鼻涕甩里头了。”
边上另一组的有心要撂筷子:“你们俩够了啊,还让不让人吃了!”说完自己吸溜一下鼻子,到底没舍得搁筷。
别的辣茄酸笋、辣茄鱼、辣茄菜头之类用辣茄是当个同姜蒜差不多的调料使的,这道菜实在霸气,这辣茄上来之后看着占了半壁江山,只气势上就胜了旁的菜一筹。又多加青山椒,辣味被麻香一压,显得不那么干冲了,另有一种叫人欲罢不能的滋味。
最后看评出来的十六个得奖辣菜,里头麻辣的、酸辣的、焦香糊辣的、油辣的、甜辣的,真是五味俱辣。知县大人来给人发的奖牌和奖银,还一路夸过去:“您这想头好,铁杵石臼舂出来的干辣粉,那香气真是只此一家!”“这酸笋加了点辣意,就去了寡淡了,有股子烈性,往后准定是道名菜。”“冬腌菜的鲜就各别,您往里面加的水磨辣酱本来就酵过一回了,这搁一块儿是二回酵,酸鲜都分了好几层,真是妙啊!”……
大师兄在总评的赏官里头,听这位大人这一路话说的,心里直感慨:“看来人还是得多读书啊,这读书读多了的真了不得!”
几位得奖的本来听说赏银数就激动得不成了,这回还得父母官当面这么夸,直觉着人都快飞起来了。就这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