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席送来了, 一家人边吃边说。只要有旁人在,湖儿和岭儿向来是不会缠着灵素的, 现在就是一个方伯丰抱着, 一个苗十八抱着。灵素张罗着把娃儿们吃饭坐的高椅拿来, 那俩还不乐意,灵素便不管了, 由他们抱着去。
说起今年又有几处出了什么新鲜的稻种, 只是一多半的文书记录都不对, 大约都使了之前知县大人想采用的“四舍五入”大/法。
他们说到一段, 略停了话头, 灵素趁着话缝打听自己想知道的,问道:“之前知府不是还来遇仙湖做过官祭?怎么这几年都不来了?”
苗十八一愣:“你倒喜欢看那些不伦不类的热闹!”
灵素摇摇头:“也不是,不过那时候都说大人们做了端阳梦,所以才会性情大改, 开始弄什么河浦通渠、清淤驳岸的事情。我想着这不是知县大人的事情么, 不晓得那位知府大人回去又做没做什么旁的有趣的。若是晓得这遇仙湖的神异, 之前那臭水乌烟的, 怎么也不说来管管。”
苗十八冷笑一声道:“这位当日的官祭, 你当是来祭神的?却是来试探的多些。”
灵素睁圆了眼睛:“试探什么?有没有端阳梦?还是看看知县大人到底是不是好官。”
苗十八乐了:“真是孩子话!一场祭祀能看出下属是不是好的来?那这世上的事情倒容易了!”
略沉吟片刻,才接着道, “那位是想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灵报应, 是不是真的有遇水不溺的神湖。”
方伯丰和灵素都是头一回听说这事情。原来这位知府有个妻弟, 自小极得长辈疼爱。知府夫人也是世家出身, 她家里只这一个独苗, 这位小公子也是一身才华,都说旁的皆好,只是人多情了些。
当日已与家里给相中的世交之女定亲,转头他又哄上了另一个姑娘,那姑娘家里也不一般,这事情就有些难办了。好在不过互有情意,那姑娘晓得他已然定亲,还来招惹自己,心中生怒,便挥剑斩了情丝,把他所赠之物悉数退回且从此避而不见。
哪想到知府的这个小舅子性子极为内躁,本在家人的劝解下亦有收手之意,只是忽然见那位先自己变卦了,忽然又生恶怒。竟买通了那姑娘身边的人,趁着姑娘外出时把人强抢了还坏了姑娘清白,另说了许多狠话。
事情要闹将出来时,被三家联手压制了,最后这姑娘同之前聘定的正妻结为姐妹,又于半年内先后嫁给了这位从前为情后几成仇的世家公子。
好在之后三人相处倒也和睦,那两房妻子也不论什么妻妾上下之别,只以姐妹相称相待。小公子年纪渐长,在家人的安排下,仕途起步也十分顺遂。外人看来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前途无量。
可哪想到世事无常,在灵都万县任知县混个履历,即将任满回京时候,却在一次游湖时翻了船,溺死在了湖里。
当时他那一双妻子和几个侍妾也在船上,都叫人救了上来,船上还有其他的使女船婆也都无人有事,只他一个殒命当场。
知府夫人听说此事直接哭晕了过去,闹着要知府彻查此事。这知府当日借了岳家的势,刚升任一院主官,只是离灵都数千里之遥,哪里管得上这个舅子的事情。
不过也不用他着忙,他岳家早就派了许多人手,通了许多关系去查问了。这事情一查却更多蹊跷了。他们当日所游之湖,在灵都最大的神庙“不求观”山下,这地方素有“遇水不溺”之说。便是三岁小儿在里头戏水,亦不会有溺水之虞。——传说只有罪大恶极之辈,才会受神罚,遇风浪索命之事。
是以他们本想要找找是谁害了自家独苗,哪想到到了那里反被查了一通。
灵都以“灵”为名,这里神庙众多,更有整个国朝最大的神殿“不求观”。这神庙有规矩,只受信众朝拜,不受其祈求。所以一应什么祈福求财求平安康泰的,都一概不理,是为“不求观”。这般不近情理的神庙,偏还许多人去。只因这不求观所在地域有许多神迹,叫人信服世上确有神明相护。
这里的人都极信神灵的,这一个知县好好游湖的时候,忽然就翻了船,还死在了不溺湖里头,不是神谕世人“此人大恶”的意思?因此从官至民,都积极细查起这位县令的周遭事迹起来。
这位年轻官长,性子暴虐又我行我素惯了,细追起来,许多不干不净的事情不说,连人命也背着几桩。这样事情,居然丁点没有影响其仕途,也叫人称奇。事情翻出来,几个当日帮着他平事遮掩的人物自然也躲不过去了,连着几个一捋,再同他家里一挂上,就是一整张官官相护的人脉罗网。
结果闹得死都死了,还成了个引子牵出许多人家,连他那两门说不太明白谁正谁副的岳家都牵连其中,更别说他自己家了。他那早已退居颐享天年的祖父和正当壮年的老爹都罢官的罢官,问罪的问罪。而他的姐夫,如今康宁府的知府大人,本该平顺的仕途也因此无妄之灾生了许多波折。——这知府的位置,还是多年后另得了机缘才坐上的。
大约因此事缘故,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