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收到这一袋米加一袋谷, 一个满心琢磨起要怎么种来,另一个则急着要去打听一下这个奇怪稻种的来历。还没等到十八, 方伯丰就往农务司里跑了好几趟,差去年一年的农务邸报和各处汇来的文书,总算叫他找到点蛛丝马迹, 晓得是丽川周边的县里新种出来的稻种。
初七那天去给老司长夫妇拜年, 也说起了这个稻种,老司长也只晓得个大概, 看了方伯丰拿去的米粒很是惊讶道:“这得多粗的杆子才能撑住这么大的米粒儿?也不是禾苗了, 得是树了!”
方伯丰道:“听这名字, ‘天女散花’,恐怕是个散头稻, 大约不是寻常稻谷那样的穗子。”
听说灵素得了一袋稻种想种, 老司长也决定给自己几处的老友们写信去问问, 大概打听打听种法。不管怎么样,若自己能种一回亲眼瞧瞧,比听多少消息都牢靠。
转眼十五, 今年的花灯会同往年的又有不同。高楼街的风头都叫几处码头抢走了,还有填塘楼也是热闹非凡。黄源朗的主意,出钱请了些玩杂耍的说书的讲笑话的, 在填塘楼各楼开场献艺。这从前都是要花钱买座儿才能看的, 这回只要带双眼睛去就成了, 谁不看去?
尤其填塘楼周围的坊里, 地方比别的坊区不大, 每处住的人却多,这一下都往填塘楼里来了,更显人声鼎沸。七娘本来请了灵素到最中间的走马楼里坐着,灵素不乐意,外头多热闹啊,她哪里坐得住。同方伯丰一人胸前搁一背篼带着娃就出去了。
果然楼里楼外都是挽篮子挑担子来挣烟花钱的,各样叫卖声此起彼伏,灵素听着觉得比唱戏的强。俩娃儿也乐得困头都飞了,又喊又笑的,真是小儿过年。
蹦豆子糖豆子酥豆子酱笋豆子,德源县的老百姓真了不得,一个豆子就叫他们做出花儿来了。灵素只觉着眼睛嘴巴都不够使了,不停掏钱出去买这买那的。对了,这今年光顾着吃了,哪来的钱啊?这烟花钱烟花钱的,就得现挣现花,一“轰”而散,才像“烟花”不是?
这不方伯丰说的么,他们家这烟花放高着点儿,去年放上去的,今年才落下来呢!——这都是去年她大着肚子时候在门口摆摊卖得的钱,那时候方伯丰不肯让她去人堆里挤去,留到今天花来了。
德源县这地方,正月中基本上就不怎么冷了,茶花开着,草也绿着,小荠菜都能冒头了。这天也作美,大太阳一晒,暖洋洋的,人来人往欢声笑语,真是年节滋味。
这楼里听个笑话,哈哈乐着出来了,在门口提篮小贩手里花三个钱卖一份焐酥甜透的冰糖莲子。那半大小子拿出一个阔口盅儿从篮里给号出一盅来,篮子边上插着高高一摞卷成三角筒状的箬竹叶。快手从里头抽一只出来,把莲子往里头一道,递过去说一声:“拿好咯,甜着呐!”
一路走一路吃,走到杂耍那头刚好吃完。把空包往一边立着的大木桶里一扔,拍拍手正好进去瞧顶碗。看到精彩处鼓掌喝彩,“好!好!高明!再来一个!”等中间换一对儿丑角上来说笑话了,边上小商贩又走动起来,找个离得近的问:“卖什么的?”
那个把篮子一掀:“干烤紫油栗子!热乎着呢,干香糯甜,还不脏手!”
又问:“怎么卖啊?哪儿的栗子?”
那后生便笑:“三个钱一碗。自然是群仙岭里头的栗子啊,要不敢干烤?!”
这个一边掏钱一边嘟囔:“都是三个钱一份,你们都商量好的啊。”
说着话递了钱去,换一包栗子过来,还真是热乎的。一捏就开,里头栗黄油亮亮一粒肉,扔嘴里一吃,点点头:“你这火候不错。”
那后生赶紧道:“那是,几辈儿都是干这个的!”
边上有人闻着香味了,也过来问价钱,这买卖就做起来了。
等栗子吃得差不多了,这一轮杂耍也瞧完了,正琢磨换个地方再看变戏法去。就见那后生又过来了问:“您来不来一份?”
这边忙道:“你不记人儿啊?我这不是刚买过你栗子了么!瞧,这还剩俩没吃完呢!”
小哥满脸笑着道:“就是记着您呢!栗子好吃,可它上火啊!我这儿有热的冰糖梨水您来一杯不?滋润得很!”
一圈人都笑起来:“你小子成,太会做买卖了!”
烤栗子一包吃完,还真有点发干,两文钱一杯的梨汤,清甜微热,正合时候。这回他是一手拎着一把大壶,一手挽着一篮子,篮子里头一麻包的竹节。那竹节边上磨薄了,能当杯子使。客人两文钱买了梨汤,几口喝完,还把杯子还给他,他就直接扔篮里,一会儿拿家去一洗一晾,下回还能接着用。
这么一路看着热闹,不时掏两三文钱买个东西吃。看累了就去联楼边上没起戏台的座上歇会儿去。这里更热闹了,都是一桌子围坐着几个人,也不晓得彼此间都认不认得的。你跟前一杯热茶,我跟前一杯热酒,他跟前一杯果浆子,中间各样油纸包散堆着风鸡脯子、红酱翅尖、蜜梅子、油汆茨菇片、笋尖青豆……早分不清谁是谁的了,就混抓着乱吃个热闹。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