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大人出面, 请了黄源朗同岳二一起到德裕楼喝茶说合此事。那岳二如今真是春风得意, 话里话外都是如今鲜石买卖是县里的大事, 黄家要是不肯出让那块地就有些不识大体了的意思。知县大人在边上笑而不语, 眼见着是认可西月楼鲜石买卖的分量的。
黄源朗得了七娘的吩咐, 便道:“大人同少东家都这么说了, 我们也没有二话。那水围地周边疏浚驳岸都做了小半年,如今也刚盖了七八成。一应的使费都有账目可查,我们只按着这个成本算,耽误的买卖什么都都不说了。若是少东家没有异议, 明儿我们就算账移交。”
岳二一听这都要算,那自己不会另外寻地?非得用你这个?这都有父母官出面了,明摆着的意思, 说个大面上的价格大家当个人情就算了, 怎么还这么较真起来?!果然乡下来的土财主就是不懂规矩。
知县大人看俩人说不太拢的意思,便打圆场道:“这买卖商议,你来我往皆属惯例, 二位只管放开了谈,本官给二位做个证。”
岳二听了这话便笑道:“这扩建开工自然是越快越好好的,不瞒大人, 就眼下我那铺子外头就等着少说也得有七八个大行商, 个个要催货。可这鲜石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地方又小, 只能一波一波出。是以如今说换个地方, 也是想快些开工的意思。要是这么一样样细算起账来, 那可就……”
知县大人听了点点头,便看向黄源朗。黄源朗从来也不晓得什么叫话里有话,极是诚恳地道:“少东家要担心这个,也容易。账目我们有汇拢的总数,只要您信得过,立马就能报价。拿了银子到衙门里办移交手续,最多也就两天功夫……”
岳二心说这就是个棒槌啊,这么大买卖这家里就没别人了?派个棒槌出来谈什么谈!面上就有几分不耐,拦着道:“说的就是这价钱的事儿。你那里有数,难道就依着你的数来了?这……也不是这么个道理吧。”
黄源朗立马拍胸脯保证:“我们那里绝对没有虚数,要是您有疑,我们可以把价目买卖发到金宝街公告栏里‘公议’,看看人都怎么说!”
岳二噎得心里烧腾,可人家连公议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你还怎么压价?你压价他到时候真给贴出去公议去了,叫德源县都晓得西月楼仗势欺人了?更别说德源县里老百姓有个臭毛病,一旦说定哪家买卖真有恶处,立时就都不往那里去了,非说沾了恶气会惹神仙不喜。还不止,往后你就算换个头脸再做别的也不行了,不吃你那套,躲你跟躲瘟病似的。且你要再找人合伙或者买材料想赊俩月,都难上天去了,信不着你!是以在这个地方做人,难,做买卖,更难!
知县大人也听出两头意思来了,可这时候他也不能明着说话。人家那头奉公守法的,这要是给面子吃点亏,那是人情;这就是要按着成本来,也是在商言商的本分。他要是再开口,就掉价了。只好笑着道:“地方难道只有一处的?不过各处都谈谈,看最后定哪里吧。”
岳二就坡下驴干笑着道:“就是就是,等我们都看过了,若还是你那里最合适,我们再议不迟。”
黄源朗觉着挺奇怪,刚才不还恨不得明儿就能开工的么,这回又不着急了?你们不乐意要,我还不乐意卖呢,我娘子看好的地块,想好的法子,怀着身子看着设计的,我留着多舒心!
两头都缓了心思了,喝盏茶闲聊两句就散了。
回去黄源朗说给七娘一听,七娘冷笑道:“这都是变着法子想叫我们主动让价儿呢!没人给他犯那个贱去。我刚把这县里几处水围地方都打听了一遍,已经叫人把我们这里招的事儿都给他们说了。一会儿再把今日你们议价的事情也都告诉他们去,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个不要脸法!从前那位也最多在衙门里的用度上动动心思,好嚒,这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都帮着商家欺压商家了,没点瓜葛好处在里头谁信?到时候都给他记着,总有人收拾他!”
黄源朗劝她:“你别动气,他们爱怎么打算怎么打算,咱们干咱们的。咱们就不肯低价卖给他们,他们还能抢啊?”
七娘叹道:“就怕到时候没事找事给我们小鞋穿。”
黄源朗道:“我们家做买卖向来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爱怎么查都成。除非栽赃陷害,这就在遇仙湖边上,只看他敢不敢了!”
七娘也跟着念:“等着吧,神仙都看着呢。”
神仙转天就来看她了,她还真把这事儿原原本本告诉神仙了。神仙道:“他们爱怎么打算怎么打算,咱们可管不着,咱们就干咱们的。”
七娘翻个白眼,果然憨子看事儿连脑筋转的弯都是一样的。啧,那你还盼着神仙看着干嘛!
有信神仙的,就有不信神仙的。过了一阵子,岳二果然没寻着合适的地方,知县大人也觉着面上有些过不去,居然大手一挥,把官田里的一处租给了岳二。
官田出租也是常例,价钱租期都要公告出来的,专有一路好事的刁民,不管你这个价格合不合理,先给你抄下来发到府城去。他们也不想想,这样明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