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这好容易手里有点钱,总有地方要花出去,攒不住。你说就这里这点工钱,要攒个房子得多少年?头发都得白了!既都攒不住,我不花可干什么呢?再说了,我不花他也会花啊。”就又说起闵子清的各样讲究来,什么四季的衣裳式样,吃的米面喝的酒醪,头上的冠脚上的鞋,说了好一通,才道,“从前在家里还好些,如今来了县里,讲究得越发多了。每季都有点非置办不可的东西,就这样,怎么攒得下钱?!”
众人便又说起在县城里的花销来,许多从底下村镇过来的廪生娘子们都道县里东西贵。县里出身的人也说这两年东西是比从前贵了些儿,算来算去,若是一家三四口人,想在县里过得不太拮据,一个月怎么也得二三两银子的花销才够。廪生们有廪给的还好,头廪的那些基本够一家过活了,没有廪给的就麻烦了,一个读书的被占着时候又没什么出息,只靠女人能挣几个钱。
齐翠儿道:“一个月要三两才够花销,咱们这活儿一个月就四钱,剩下的哪里找补去?!”
那婶子道:“你们老家里就不给贴补点儿?”
齐翠儿道:“哪有那么容易。”
七娘便在边上道:“这过日子,省有省的过法儿。好面最精的,二三十文一升的也有,可不也有十文一升八文一升的么?米也是,碎米才多少钱一升!衣裳若是自己能裁能缝,就省了裁缝钱了,要是自己还能织布,那又比直接买料子省钱。买菜买肉,你往近金宝街的地儿去买自然贵,多走几步,靠北靠南近城门的地方都有小街小摊子,早晚两头,都有论捆论堆卖的。买多了,做个小咸菜暴腌菜不是又能多存几天?哪里没有省钱的法子呢,就得自己肯省才成。”
齐翠儿道:“还得你家里人乐意才成啊。要是动不动就挑菜不新鲜酱不对味儿的,多费力气也是多糟蹋钱,一点省不下来。”
青嫂在边上道:“这过日子要讲究起来,就没底了。府城里的大家子,一年衣裳跟着时节换,该穿罗了不能穿绸,该换纱了不能着罗。一节三侯里头能换三四回,你想想这一年光衣裳得置办多少。各人过日子要舒坦,还得跟着自己的日子来。瞎学瞎比去,到时候就是个‘莲花大少’,有什么用。”
齐翠儿不解:“什么叫莲花大少?”
青嫂笑道:“冬月里的厚衣裳料子,不是裘皮丝绵的,就是厚锦重缎的,那都多贵的东西?没那身家置办不起啊。可到了夏天,花罗衣裳咬咬牙还能做一身儿。这就是到了莲花开的时候就穿上好衣裳好料子了,弄得人五人六的,手里再拿把扇子,跟个有钱人家少爷似的。可也只这时候能成,一等天凉了,可没法子再学那少爷做派了,还回到青布面儿老棉袄去。这样儿的就叫做莲花大少了,想当大少,想往那个样子捯饬,可也只能等莲花开的那么会子才成。”
众人都笑起来,之前说话的婶子便对齐翠儿道:“回家把这说法儿说给你家男人听听去。”
齐翠儿听了不乐意了,便道:“我家的又不穿罗,说这个做什么!”
她虽常抱怨闵子清行事,可到底是自家男人,见有人拿来打趣,便有些不高兴了。青嫂又说起旁的来,才把这尴尬劲儿给引开。
晚上灵素跟方伯丰说起今天行里做工是说的话,叹道:“我搞不明白。那齐翠儿到底想买房不想买。想买就赶紧赚银子攒钱买去,不想买就索性别惦记了。怎么哪里都有她呢?想买房也有她,想听戏也有她,喊没钱也有她,说攒不下索性都花了也有她。这到底想干啥呢?”
方伯丰素来对这些女人间的家长里短没甚兴趣,只顺着灵素道:“人总是一会儿一个念头的。房子想买,奈何一时半会儿攒不到那么些钱。戏也想听的,一回不过几十文,手一松便花出去了。等回头再想买房的事儿,又觉着钱难赚了,可等到有新戏开演,还得看看戏去。就是这样的。”
又说起闵子清嫌弃齐翠儿身上汗味的话来,灵素问方伯丰:“我是不是也很重的汗味儿?”
方伯丰笑道:“我没觉出来。再说了,就算有汗味儿,那也不是玩出来的,都是做活受累才出的的汗。嫌什么?还是心疼媳妇受累多些吧。”
灵素乐了:“还是我相公好。”
方伯丰笑着摸摸她耳朵:“你这性子这能耐,谁跟你在一处都差不了。”
灵素笑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摇头道:“那也不是,如果你是像齐翠儿相公那样的话,大概早就被我背去哪个深山里扔掉了。”
方伯丰一愣,继而哈哈笑起来,越想越好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叹道:“你可真是,也对,山里大概谁也没你熟,叫你给扔了还真不定能找回来。”说完了又笑。
灵素却想起了方才有人拿闵子清打趣,齐翠儿那生气的样子来,便道:“不过齐翠儿大概是不会扔她相公的。青嫂说了‘各人的人,各人疼’,大概是这个道理。”
方伯丰笑着揉了揉灵素脑袋,灵素不乐意了,非要伸手揉回来,这就又乱了。
眼见秋意渐浓,灵素几乎每日都要往自家山上去一趟,倒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