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那极其简陋的床铺上, 秦子轩闭着眼睛, 脑海里却全是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副画面, 那个睁着眼睛, 浑身破烂不堪,下身更是狼藉一片,手里却一直紧握着半颗糖果的小女孩。
即便遭到了那样的对待,双眼却还是那么澄澈,没有被怨恨侵染, 只是有着一丝对于世间的不解,她还太小,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根本什么都不懂。
可就是这么一个孩子,却躺在了荒凉破败的尘土里, 路过的那些难民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分过去半个, 更别说是救人, 只是麻木的向前走着。
秦子轩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死之前,是在那里躺了多久, 又向多少人求助过,他只知道, 当他看到那个瞒在沙土中的身影时,小女孩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半分温度。
说不清当时是个什么感受,秦子轩只觉得心里面有些难受, 让他憋闷极了, 却又不知道该冲谁发泄, 弄得心里火烧火燎的,有一种快要喘不过上气来的感觉。
其实这一路走来,秦子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难民的尸体,他也不再像是刚刚从京城出发时那样,只把这场灾荒看成一件简单的需要处理的事情。
他已经很清楚的认识到,古代的天灾意味着什么,难民又意味着什么,这些曾经在皇城里面,在大都市里面见不到的东西,已经清楚的摆在了他面前。
那绝不仅仅是户部上的一个个数字,也不是地方官府送上来的一份份奏章,那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他们之中或许有坏人,或许有恶人,可大多数还是普通的农民。
一场天灾,赤地千里,颗粒无收,这奏章上面简单的几个字,背后代表着的却是那路边的白骨,是那无数被迫远离家乡,流离失所的百姓。
从京城到云州这一路,每见到一拨难民,每见到一具白骨,秦子轩的心情都会很沉重,可却从来没有一切,是像现在一样,感到一股浓浓的悲哀。
他知道何为人性,在皇城里面生活那么多年,基本上什么东西他都见过了,甚至就连那些老太监们搞得恶心把戏,他也清楚一点。
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灾民中竟然还有人能够做出这种事情,而不是努力的去积极自救,这实在是让秦子轩觉得有些可悲。
不只是为那不知世事,才四五岁的年纪,就遭受这样对待而死去的孩子,也是为了那些暴露本性的难民,明明应该是一群会让人去同情的人,但却偏偏能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
想得有些烦闷,秦子轩睁开眼睛,怔怔的望着那带着些污点,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洗过的床帘,只觉得心里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一片。
他的性子,一向都是很顽强的,认准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改变,除了该穿越过来的那两年,觉得极为难熬以外,秦子轩就没再亏待过自己。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努力给自己最好的,除了被设计的那两次,他从来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努力保持着积极乐观的态度。
就像是自家父皇那般的逼他,让他做了那么多不愿意去做的事情,秦子轩也能够找到很多乐趣和平衡点,不会让自己有被压榨的憋屈和郁闷。
可这一次,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调整自己的心态,才能够让这压抑的心情变得好一点,不管睁眼还是闭眼,身体劳累到什么程度。
他脑海里总是不停的盘旋着那些画面,让他根本就无法好好休息,秦子轩知道,他应该做点什么,为那些难民,为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赈灾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他,林慕这个首辅的能力,绝对比他这个五皇子要强得多,有对方出手,他若是执意的插进去,恐怕还会添乱。
而且钦差也早就已经赶到了云州,现在已经在开仓放粮,赈济百姓,那些难民也不再都往外走,逐渐的开始回流,据那去给他们报信的差役说。
现在云州的景象虽然看着还是凄惨,但已经比原本要好了很多,那些难民虽然还是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模样,可眼睛里已经带上了生气,不再是一幅死气沉沉的模样。
云州的知州在钦差的粮食支援下,也开始了各种以工代赈的工程,修路修桥盖房,甚至是拆了街道,重新规划,总之是要让那些难民们都有活干,不至于再去闹事。
治安方面一下子就好了很多,甚至就连街道两旁的尸体,都少了很多,而且时不时的就见有一队老人带着孩子去翻找,若是找到了,立刻就会处理。
现在的云州是乱中有序,只要朝廷的粮食支援的足够,那慢慢的很快就能重新恢复生机,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秦子轩,就算是林慕,也没有太多出手的余地。
这倒不是说云州现在没有事可以干,而是以他们的身份,最该干最能干的那些事,都已经被干完了,秦子轩总不能再把活给抢过来。
那就不是觉得心中不安,想要为那些灾民们做点什么了,而是直接去跟那钦差和知州抢功,还是那种摘桃子类型,会特别遭人讨厌的那种。
深深的呼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