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和浓烟统治了天空,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焦土上。大树被烧成满地木桩,风一经过,木炭便亮起猩红的花纹,就连钉在上面的尸体都发出诡异的光炎夏男人善于用长角同归于尽,焦尸与树桩浑然一体。
胜利的死冬军队大张旗鼓地撤退了,他们要把高贵的战俘带回密林深处的城市,举行盛大的人牲献祭。乌鸦和秃鹫嘎嘎叫着,在冷清的战场上盘旋。
敏捷的夏族儿童连滚带爬地冲进焦炭遍野的战场,翻开一具具夏族男人的尸体,试图辨认劫后余生的亲人。孩子们咬牙切齿地抽泣着,挥舞手臂赶走秃鹫,熟练地在尸体之间奔波。隔三差五地,荒野上就爆发一声男孩子撕心裂肺的尖叫,他们最终找到了父亲。
在残阳的剪影里,一个失魂落魄的神明在丘陵上游荡,他慌慌张张地翻遍了每一处火坑,冒冒失失地问过了每一个收尸儿童,都没有找到那个英勇的女孩。在孩子们沉默的凝视中,痛彻心扉的神明跪倒在松软的燃灰里,抓着一串残缺的女祭司头饰。那弓腰的剪影在夕照下颤抖。
“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一字如一箭,万箭读穿心。夕照拉长神明的影子,牧天之神发出肝肠寸断的哀嚎。
这一幕被孩子们牢牢记住。
发出受伤的悲鸣时,神明的披风冲天鼓舞,浓郁的金色力量轰飞燃灰,在狂怒和光尘发泄殆尽后,牧天之神冲天而起,向正西方斩浪而去,浮土溅向四面八方。
牧歌察看了战场,燃灰中有光尘残留。死冬之国侵略炎夏时,有神明助战。
曾经,牧歌只想创造出璀璨的文化,收集更多的膜。
现在,牧天之神的狂怒已经失去控制,神明之间的暴戾盛宴将以暴戾作为结局。
在死冬之国的纬度上,烈日正当空。
在天神森林中,巍峨的祖玛金字塔异军突起,在植被的上空反射纯金光芒。死冬之国的猛虎战士们涂满牺牲品的骨灰,像两排黑白分明的斑马。他们有节奏地抖动长矛,矛尖悬挂的骷髅簌簌乱晃。
贵族们簇拥在阴凉的金字塔底部,仰望塔尖的仪式。大巫祭坐在金字塔顶的平台上,用清水冲洗着黑曜石匕首,盯着牺牲祭坛上面的日晷。
日晷的斜影离开正午刻度还有一小格,这意味着他还要在烈日下曝晒一段时间。大巫祭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他因脱水而头昏目眩。但是第一个祭品已经被猛虎勇士拖上来那个跌跌撞撞的健壮男人长着一对跋扈的长角,他正是这场战争中极为尊贵的战俘,炎夏军队的将军。
就算被折磨得鲜血淋漓,炎夏将军依旧怒目圆睁,挣扎着试图用长角刺杀大巫祭两个猛虎战士都按不住他。另外四个猛虎勇士扑上去,用两根木签刺穿了祭品的锁骨。
大将军被按到了祭坛上。
大巫祭麻木地无视了祭品那喋喋不休的诅咒。他提着锋利的黑曜石匕首,经过挣扎的祭品,面向脚下的森林,眺望拥挤的人群,张开双臂,他背上华丽的翎羽顿时像扇子展开:“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大巫祭的呐喊,竟然从决眦入云的祖玛金字塔顶端传到地面。树荫下的勇士、贵族和贫民都看见尊崇的大巫祭在塔顶像筛糠一样颤抖,这是巫祭与神明沟通的信号。人们沸腾了,排山倒海的喊声惊飞了一大群鸟:
“献祭!”“献祭!”“献祭!”
大将军的手脚被铁链勒在祭坛上。他的皮肉被暴晒过的祭坛煎得吱吱叫,他咬碎钢牙,不肯发出惨叫。
大巫祭摇摆着、哆嗦着,发出虔诚的呐喊:“献祭的意义是什么?”
“让血神更加强大!”呼声掀翻了几座凉棚。
大巫祭声嘶力竭地尖叫:“血神强大的恩赐是什么?”
“俘虏更多酋长!”“杀死更多将军!”“供奉更多祭品!”这一次的答案五花八门。
太阳移到天顶,日晷走完最后一格,大巫祭的影子彻底回归,在他脚下聚成黑点。
大巫祭走到祭坛前面,对大将军的喊叫、咒骂和挣扎都充耳不闻,郑重地将黑曜石匕首抵在大将军的左胸上。
全世界突然安静了,喧嚣尘上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大巫祭熟练、专注地用黑曜石匕首划开皮肉、锯断肋骨,然后将手伸进大将军的身体里摸索着。大将军的眼睛瞪得滚圆,双手抓挠祭坛、两脚蹬直乱犁,身体一下一下地抽搐。过了一会,观众看到一颗跳动的心脏被拽出来,几条绷直的血管还连着祭品的身体。
大将军渐渐变得安静,娟红的溪流顺着祭坛的槽路流进金字塔。在他断气的刹那,一片若隐若现的猩红灵魂陡然挣脱尸体,像一片美丽的红绸在高空中飘舞,仿佛生命不息的音符。
大巫祭用黑曜石匕首轻轻挑起红膜,压到祭坛上。红膜被血流捕获,顺着血槽流动,淌进金字塔。
滴血的黑曜石匕首被高高举起,自豪的大巫祭向子民宣告:“以不灭的太阳之名,我们献祭了昂贵的祭品,血神更加强大了!”
“还不够!”
“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