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湖畔,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秦离焱凝视湖中浮光跃金,向旁边的郑万厦问道:“郑兄弟,你看这锦鳞浮跃,真令人心旷神怡,你觉得哪个词最能形容此番情形”
郑万厦抚胸咳嗽,想起那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名句,艰难道:“此乐何极”
秦离焱摇摇头,“非也。”
郑万厦又道:“心旷神怡”
秦离焱又摇摇头。
郑万厦皱眉试探道:“宠辱偕忘”
秦离焱严肃正色道:“是鲜美无比。”
“”郑万厦道:“秦兄不要再开玩笑了。咱们啥时候去找那百草翁”
秦离焱听到郑万厦的确咳嗽得十分严重,道:“我已经给百草翁传递了讯号,现在等着他来找咱们便好。”
郑万厦疑惑无比,自己每时每刻都与秦离焱待在一起,他是啥时候向百草翁传递的信号然后鼻尖传来了一股似是胭脂,若有若无的香味,恍然道:“哦,原来秦兄是借气味向百草翁传递的讯号啊。”
秦离焱摇头晃脑,道:“然也然也。”
“可是这气味如此淡,杭州城又那么大,这百草翁又怎么能闻到呢”郑万厦仍有疑问。
“郑兄弟有所不知,百草翁早年修行毒经,听觉、视觉都有所退化,偏偏是这嗅觉,变得灵敏无比”秦离焱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那淡淡胭脂香味正是从小瓶子里传出的,秦离焱道:“这乃是百草翁特制的安神小瓶,是不是有些胭脂香味其实这是从奇花异草中提取出的香料装在小小瓶子里,携带方便,定神精气,我一直随身携带。但之前一直贴身存放,也许是许久没有洗澡,所以兄弟没有注意到它的味道”
郑万厦道:“小弟的确,完全没有注意到它的香味。”
秦离焱道:“兄弟请不要再损我了,只是遇见你时有些狼狈才顾不上好生捯饬捯饬自己。进了这杭州城后,我便将它取了出来,还打开了盖子,这味道淡而不散,若是百草翁的话,只怕百里之外也能闻到这特殊的香味。他闻到了味道,自然会寻来。”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秦火使吗”
秦离焱与郑万厦转身看去,是个满头灰白,面容苍老无须的老者,穿着线脚细密的考究麻袍,手里拿了根手杖,身形有些佝偻。
秦离焱道:“你好啊,我是秦离焱。”秦离焱虽是在自承身份,却像是通知眼前的老者一般。想来秦离焱的父亲对这面前的老者有庇护恩德,这秦离焱便也全然将他当做自己家奴仆一般的人了。
老者双目微闭,鼻头皱了皱,嗅了一番,道:“还有一位是”
老头耸动鼻尖之时,脸向上扬,落在郑万厦眼里格外目中无人,秦离焱道:“这位是我朋友。”又向郑万厦低声解释道:“郑兄弟,他目力不好的。”
郑万厦听了秦离焱的话,感到有些后悔,误会了眼前的老翁,此刻便拱手道:“老丈你好,在下郑万厦。”
百草翁淡淡道:“二位随我来吧。”说完转身便走。
秦离焱悠然跟上,郑万厦便也快步跟上。西湖旁的民居灰砖青瓦飞檐,错落有致。走在民居间的小巷里又有些不同的雅致感觉,这江南的巷子虽然小而幽深,却很干净,巷子两边的高墙也粉刷得很整齐,头顶的窄窄天空反而令人有些稍微心安的归属感。这小巷倒也神奇,前头看似无路,待跟随百草翁走到尽头,又兀地柳暗花明,前路再现。
如此左拐右拐,在小巷中不知穿梭了多久,郑万厦都快要失去方向的时候,三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百草翁推开一扇这江南地区很常见的小门,二人跟随进入之后,眼前一切突然鲜活精彩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姹紫嫣红,也许正是花季吧,郑万厦打眼望去,便看出不少名品:富贵牡丹、雍容芍药、莹蓝桔梗、淡紫牵牛、纯白百合、火红鸡冠花,还有凤仙花、麦冬、贝母及石斛、莺尾;更远处是美人蕉、观音莲、忽地笑、虎耳草、玉竹、鸢尾、香蒲郑万厦有些目眩神迷,他跟随公孙老头儿,也略微了解过一些花草常识,但也只在书上看过那重瓣木芙蓉、鸡血藤,更遑论那龙骨藤、观音柳。
但稍微有些药理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些花草都是可以入药的。只是这么多的药草栽种在一起,不仅有些药物生长环境不同,甚至是相互排斥,无法共存;而且殊多花草,花期也不尽相同,当真不知道这面白无须的老头是如何将它们全部栽种在一起,还能同时开放的。看来这百草翁诨号倒真不是浪的虚名。
只是郑万厦肺部残破,此时吸入大量花粉,便又立刻重重咳嗽起来。
百草翁听了,道:“这是淤血堆积,加之肺部遭创,是不是与人争斗时被内力入体”
郑万厦吃惊无比,自己方才咳了两声,便被这百草翁瞧出受伤过程,不免心中有些敬佩,恭声道:“前辈明鉴,这可还能治”
百草翁道:“既然是秦火使的朋友,便只是小事一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