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刀剑相向,只怕这一场就算只是切磋亦难免见血。
只见这左从义横刀胸前,严守门户;那苏寅长剑斜指。这攻守之势却极为分明。
苏寅高声道:“小心了。”便左一步,右两步迈步上前。二人相距本就丈许距离,苏寅却足足走了七步,才轻飘飘地递出一剑。左从义见了这全无力道感觉的一剑,眉头却是皱得极紧,握紧绣春刀,丝毫不敢懈怠。
这一剑如同春雨润物,初时了无痕迹,落在了左从义的狭长刀背之上。左从义挥刀荡开,只是这挥刀的力道虽足,却好似扑了个空,一手沉重力道反而使自己身形微颤。但下一剑便又如同细雨落了下来,左从义不得不回刀格挡,亦是轻飘飘全无力道的一剑。
但左从义很快就发现了不寻常之处:春雨润物细无声,但千万道绵密细雨却是教人无处可避。苏寅的剑很轻,但很快,便如同那无边丝雨来得毫无间隙。左从义随便一挥刀仿佛便斩断无数细雨,只不过细雨是斩不断的。
所以刀剑相触的叮叮当当之声虽然细微,频率却极快。为了使春雨不沾到自己的身,左从义用了两个对策:后退,离那降雨之人越远越好;还有就是,全力挥舞自己手中的绣春刀,不让细雨透过刀幕落到自己身上。
只不过他退得太多了,即将无路可退,因为他的后边便是那张大帆的桅杆;而且刀挥得再快,细雨仍是可以打湿衣服的,所以他的衣服已经被不少细雨溅出了布褛细絮。
“破”左从义暴喝一声,不再抵挡绵绵延延,下个没完的细雨,奋力朝雨幕中横劈而去。而细雨也在此刻停了下来,因为疯狂的刀锋已经砍到了身前,苏寅的剑也算得上精心铸造的好剑,但其特性却是柔韧,适合蜀山灵剑门的武功路子,若是与这绣春刀比坚硬与锋利自然不及。
柔弱之所以能胜过刚强,只因它能避其锋芒。
苏寅手腕一转,这细剑便画了个弧,避开了这势沉无比的一刀,并且生发出一股黏劲,苏寅手臂持剑画弧,这绣春刀也黏在剑上跟随剑动。苏寅左手掐了个剑诀,这剑诀不是无的放矢,乃是为了计算敌我方位和某些功法的行功法门,算是这内功的外显。
苏寅转体,臂随体转,剑随臂动,绣春刀便跟着细剑被甩了出去,而那持刀的左从义为了不弃刀,便也被甩了出去。众人看到这俊秀少年竟有如此神力将体型壮硕的左从义甩出,皆是啧啧称奇。只有左从义自己明白,对方乃是借了自己的力,正所谓四两拨千斤,便是如此了。
左从义跟人交手从未如此被动,眼前的少年内息精纯,招式精妙,自己虽然内功比他深厚,却处处掣肘,被这少年压得抬不起头。
但左从义是极为冷静的,他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摸爬滚打锤炼出的一身武艺和战斗经验,绝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所能比拟的。他向苏寅看去,却在少年清澈的猫儿眼中望见了自己。左从义大惊,因为苏寅眼中的自己是一副落败的狼狈之样。
左从义仔细回想了一番战斗经过,这少年的剑法很快,这少年的步法很妙,这少年内力精纯。他皱着眉苦思破敌之道,若是再被压制,只怕自己离落败也就不远了。
左从义长长呼出一口气,想来若是想要赢,便只能如此了。
左从义从地上一个驴打滚向前翻滚,翻滚结束后举刀削向少年脚踝,苏寅又一次见识了这般无赖招式,若是自己此时一剑刺下,这左从义当然会死,可是自己的脚踝也会保不住。苏寅根本没有想过如此惨烈的胜利。便没有举剑刺下。
苏寅退了一步,但这次却不是要施展那诡异的阳关三叠步法,因为他又退了第二步,才堪堪避开了左从义的绣春刀。但左从义得理不饶人,又是一个翻滚,这回却不是削向脚踝,而是砍向了少年腰间,少年惊呼一声,回剑垂下挡住这致命一击。细剑怎能挡住绣春刀柔韧的细剑被绣春刀砍得震颤不已。左从义双膝撑地,转身又是一刀,苏寅急忙换剑左手,又堪堪挡住了这一刀。
现在两人的战斗已经谈不上什么具体的招式了,左从义一派流氓打法,左砍右削,全然不按常理出招。而苏寅虽然出身西蜀名门,何时又遇到过这般打法了现在在左从义的猛烈进攻之下,亦只能左支右绌,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左从义寻到机会,将苏寅手中长剑磕了出去,掉在地上。直起身来便使出所学刀法中一式平地惊雷向苏寅暴烈劈去,苏寅此刻手中无剑,狼狈躲闪之际左手仍是掐个子午诀,不知何故。
左从义攻势越来越猛,这苏寅不住惶然后退,却无认输之意。左从义道:“苏少侠此刻长剑已失,还不认输更待何时”
苏寅不发一言以对,鬓间的两绺长发虽然此刻因为脸上的汗水而粘在一起,显得有些狼狈,但眉间却不见慌乱,清澈的猫儿眼瞳里除了绣春刀的寒光,仍是自己的落败姿态。左从义甚至有些恼火这少年莫名其妙的自信,手上攻势不见缓,脑中思量着如何饶这少年一命。
这一刀眼看着便要落到少年头上,左从义留有余力,只待这少年出声求饶便止住刀势,饶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