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千禧年都是在欢乐祥和中度过的, 季家的……却是在等待中煎熬。
因为千禧年的临近, 糖厂和钢铁厂都迎来了一大批巨额订单, 派刘光源和龙战文不算, 季云喜还得亲自下生产第一线守着,直到1999年12月31号晚上九点, 最后一批订单都送出去了,他才拖着一身疲倦回家。
季家八口早搬到村口的新洋楼了。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各有各的房间,他本以为孩子们都睡了,谁知一进客厅,沙发上一溜躺平的是孩子。
小茹和进荷已经是大姑娘了,再有几个月就要参加高考,此时都穿着厚厚的粉红色的睡衣, 裹得严严实实, 一头躺一个,四足相接,将三个弟弟严严实实的护在沙发里侧, 他们身上盖着可爱的印有猫狗的小毯子。
季云喜轻咳一声, 从茶几底下探出两个豹子头来, 喑哑着“喵”一声,又缩回梨花身边。
见几个孩子没醒,季云喜温声道:“怎么不回房睡?”
进荷率先醒过来,揉着眼睛, “爸爸回来了, 要不要吃饭, 我去热。”
季云喜点点头,又问她们什么时候到家的,谁去接的。听说是妻子接的,还挑挑眉,她有时间?这几天乡里不是事情正多的时候吗?
正想着,进荷已经下厨房了,老太太听见他的声音,披着衣服下楼,“路生回来了?吃饭没?”
听说进荷已经热着了,老太太嗔怪:“孩子上了一天学已经够累了,怎么还让她热饭?我去我去……”她的卧室在三楼,说是喜欢早上早点晒太阳,二楼孩子们看电视吵她。
进荷的动作很快,把鸡汤热开,下一大海碗面条,再夹小碟咸菜就行。全程熟练得很,看得出来没少做。
“乖丫头好容易放假,得好好休息,明天睡懒觉,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啊。”
进荷抿着嘴笑:“奶奶没事的,我妈说不光要学习,还得会生活,这也是一种锻炼呢。”而且我爸也喜欢我下的面,小茹下的他只吃得下半碗,我下的能吃两碗呢!
她洋洋得意,要是有尾巴,估计都得翘上天了。父女俩虽不是亲生的,但关系也倒是融洽。尤其她出去读了书,视野开阔后,胸襟自然也不一样了。
等祖孙俩端着吃的上楼,几个孩子已经醒了,唧唧喳喳叫着“爸爸”,让教他们玩新玩具。季云喜看着地上一堆飞机坦克就头大,他从来不知道,就几块废铁和塑料做的东西,居然能有这么多花样。
嗯,他应该再办个玩具厂的。
“爸爸,快趁热吃。”进荷把面放茶几上,小茹缩着脖子给他摆个凳子,松松拿纸,平安甜甜的说“姐姐煮的面最好吃,爸爸快吃”,剩下醒醒?
正目不转睛流口水呢。
几个孩子把老父亲伺候得妥妥贴贴,老太太倒成了最闲的,坐沙发上看起电视来。
季云喜心里暖暖的,养儿养女如此,上天待他真是不薄。
正呼哧呼哧吃着,门口传来熟悉的女声。前一秒还对他掏心掏肺殷勤谄媚的儿女们,下一秒立马狂奔下楼,老父亲那口面……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能在寒风中凌乱了。
“妈妈!”
“妈妈!”
“妈妈回来了!”
“妈妈快暖暖!”
“妈妈咱们放礼花!”
徐璐摘了手套,也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反正就是一群热情的小麻雀。她像出去觅食的母麻雀,顶着寒风到家,小麻雀们全都嗷嗷待哺,盼着她能从嘴里衔出什么好东西,哪怕只是半颗松子,一小片菜叶儿。
“这么晚了还不睡,是等着放烟花呢?”
几个小家伙点头,簇拥着她进屋。小茹帮她脱下来的大衣挂好,手套帽子整整齐齐放柜子上。
徐璐换了拖鞋,见季云喜老神在在的吃面条,奇怪道:“怎么现在才吃东西?晚饭没在食堂吃?”
男人“嗯”一声,又夹了块鸡腿肉,三两下退去骨头,食堂的伙食他真心吃不下,本来食材也好,做饭师傅手艺也不赖,但长年累月翻来覆去就那几样,他也吃腻了。同样的食材,同样的“师傅”,在家他就怎么吃都吃不腻。
大概,就是家的味道吧。
正想着,他筷子上的鸡腿肉就被人一口包进嘴里,还听见含糊不清的“谢谢爸爸”……他能怎么样?
只能再喂他一块咯。
徐璐接过热水喝了半杯,舒服的叹口气,孩子们越大,她越能体会到什么叫“小棉袄”。三个儿子先扔一边,第一要事就是检查两个闺女的成绩单,进荷整体总分不错,还是年级第一,但英语有点吃力,才考了一百三十多,小茹倒是考了一百四十多呢。
“假期里你自己挑个英语老师,把这门提一提。”又让小茹挑数学老师,她的数学确实成问题,总在及格线以下徘徊,不至于低到五六十,但也从没超过九十。
小茹苦了脸,她可一点儿也不想补数学,但看着妈妈严厉的眼神,又什么都不敢说了。心想再半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