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赔笑道:“正是娘娘说的这个理儿,江王走的时候面有忧色,陛下还是同朝臣们说清楚些,免得徒生猜测。”
顾景阳却没开口,用巾帕拭面后,方才道:“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谢华琅听得不明所以,他却已经转向衡嘉:“明修呢?唤他进来吧。”
顾明修进殿的时候,心头便跟压了块石头似的,重重的喘不上气,等进了门,却见帝后二人端坐上首,神清气爽,面色红润,脸上的担忧便一寸寸风干,皲裂开来。
“皇叔,”他干巴巴道:“你好了吗?”
顾景阳待这个侄子,是很亲近的,示意他落座,又道:“朕好得很,并没有生病。”
“可是,”顾明修结结巴巴道:“可是内侍监说……”
顾景阳道:“那是假的。”
“是吗?”顾明修明显松一口气:“太好了。”
“昨日皇叔称病,可是将父王吓了一跳,”他神情放松起来,随意问道:“既然不是染病,可是遇上什么事了?若有我能做的,皇叔只管吩咐。”
“的确遇上了些事,”顾景阳开荤之后,脸皮便厚多了,轻笑道:“不过,只能叫朕来做,别人不可。”
谢华琅原正喝茶,闻言险些呛到,小眼神儿跟刀子似的,狠狠刮了他一眼,小声警示道:“不许胡说。”
顾明修不明所以,悄悄皇叔,再瞧瞧谢华琅,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华琅被折腾的狠了,雪白脖颈上还留了些红痕,端坐时便掩在衣领之下,略微侧首时,却能瞧见几分。
顾明修在这空档中瞥了眼,忽然福至心灵,再想到时辰已经过了午时,这二人才用膳,不禁面红耳赤,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顾景阳捏了捏她小手,低声道:“枝枝你看,我没有讲,是他自己猜到的。”
谢华琅真想求面照妖镜,把他打回原形,变成当初那个羞涩又爱脸红的清冷道长:“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顾景阳低声哄道:“枝枝别恼……”
这话他前前后后说了得有八百遍,谢华琅早就听腻歪了,不仅没息怒,反倒更生气了:“不止不理你,也不跟你睡觉了!”
顾明修面颊更红,郁闷道:“我还是个孩子呢,能不能不说这些?!”
谢华琅面上一热,啐他一口,别过脸去了。
顾景阳神态自若,向他道:“明修既入宫了,便别急着回去了,留在宫中,陪朕住几日吧。”
他后宫无人,先帝所留的后妃又只剩了那么几个,大片宫阙空着,叫人住下来,当然也没什么。
衡嘉跟随顾景阳多年,隐约能猜到他打算,闻言也不迟疑,应声道:“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去收拾。”
顾明修早前也曾经在宫中住过,现下当然也不会扯出君臣有别那一套来推辞,只是那时候皇叔是一个人,冷淡的像一块冰,现下有了叔母,却热的像一团火。
他隐约觉得自己一只单身狗在这儿住着,身上散发出的光芒会很刺眼,嘴里也会被塞一下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想要推拒,却被皇叔隐含威慑的目光扫了一眼,只得委委屈屈的应了下来。
宫人们鱼贯而入,摆了膳食,采青取了银筷,双手递与谢华琅,她伸手接了,却没急着用膳,只托着腮,笑吟吟的打量顾明修。
论起年岁来,他比谢华琅还要大些,然而就言谈举止来说,却是后者更成熟些。
倒不是说顾明修没有礼貌,也不是说他幼稚,而是他身上有一种先天的,成年人身上难得一见的纯真良善。
父母宠爱他,两位兄长爱护他,在这样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也最大限度的保持了那份天性。
出身王府,身有勋爵,又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样的人生,真是再圆满不过了。
谢华琅如此忖度,心绪却跑到了别处。
江王性情淡漠,秉性孤僻,却只娶了一位王妃,夫妻琴瑟和鸣,家中气氛和睦,顾明修能保有这样的天性,也是得益于此。
她的郎君也只有她一个,将来若有了儿女,是否也会这样幸福安泰?
谢华琅忽然期待起来。
她如此发了会儿呆,别人瞧着,却是直勾勾的盯着顾明修看。
顾景阳为她夹了菜,正待催她快些用,却见那小姑娘对着自己侄子出神,面上神情便淡了些,“啪”的一声轻响,将手中筷子搁下了。
顾明修是单纯,又不是傻,加之从小在顾景阳身边待过几年,当然瞧出他这是不高兴了,忙咳了一声,没话找话道:“今天可真暖和啊……”
顾景阳没言语,只淡淡盯着谢华琅瞧,谢华琅回过神来,才察觉方才那般有些不太好,忙冲他讨好的笑了笑。
顾景阳视若未见,淡淡问道:“看够了?”
谢华琅忙哄道:“我方才走神儿了。”
顾明修唯恐他们为此吵起来,伤了和气,忙打岔道:“皇叔,叔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