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少粮的农人。
这一日,晋阳城招收劳工的地方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在拥挤的人群中,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小九——”我冲人群叫了一声。
小九转头看见我和四儿立马从人堆里挤了出来:“见过贵人,见过四儿姐姐。”
“小九,你那日回去之后,猴头山的匪盗可还有来找过你?”我问。
“没有,这两天村里的人领了城尹发的种粮都赶着下地播种去了。”
“那之前上了山的人呢?可回来了?”
“别的村我不知道,我们村子里走的五个人。除了我,其他人都没回来。”
“是嘛……”我沉吟片刻对小九道,“你这身板估计招劳役的人看不上眼,不如跟着我去采药吧,工钱也算你一天半斛粟,可好?”
“谢贵人。”小九喜滋滋地点头应下,然后趁我不注意时低着头贴到了四儿身边,红着脸小声道,“四儿姐姐,你这几日过得还好吗?”
我一听,扑哧一声笑了,敢情这肉团子是看上我们家四儿了。
晋阳城的修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猴头山上的匪盗却再也没有出现。
无恤派黑甲武士上猴头山搜寻了一遍,但无功而返。我自己也借采药之名瞒着无恤,带着无邪和小九上过一次山,但是除了找到有人烧火煮食的痕迹外,一个匪盗都没见着。那群匪盗带着一百多个新招募的男丁就这样消失了。
如今这世道,活不下去的人凑到一起占一处山头,打劫来往的客商、落单的士族,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办事如此干净利落的却很少见。
无恤担心此事背后另有玄机,因此昨日一早就带着无邪、小九和赵家的黑甲武士一起上了猴头山,城里的监督事宜全都交给了邮大夫。
是夜,我和尹铎坐在粮仓旁的一处矮房内,统计着这次地动的伤亡人数。
“巫士,疯子为什么总叫你阿拾?”尹铎一边拿刀削着竹片,一边问。
“阿拾是我的小名,城尹如果愿意也可以叫我阿拾。”我趴在地上,把这些天用来登录伤亡人数的木板按着时间早晚排了个序。
“好。”尹铎停下手里的话,小心翼翼地问道,“阿拾,你和无恤认识多久了?你们两个,你知道,两个男人他,他再恩爱也不能生孩子啊!”
我手上的动作一迟,抬头大笑道:“城尹,你误会了。我和无恤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才,做娈童太可惜了。”尹铎把手里的工具一放,惋惜地看着我。
我一听这话冲尹铎笑道:“城尹,我是女子,做不了娈童的。”
尹铎的脸腾地一下涨红了,他圆瞪着眼睛看着我,刚想张嘴说话却突然打了一个冷嗝:“呃——你说你是女的?呃——”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以为你早看出来了。”
尹铎捂着嘴,一直不停地打嗝,我站起身来歉疚道:“抱歉,吓到你了。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不用不用,呃,我先出去一下,呃,马上就好了。”尹铎捂着嘴逃命似地冲了出去,我低头偷笑了两声,俯下身子继续之前的工作。
晋阳城原本有国民七百户,但此次地动伤亡众多,因此要统计出一个新的数字上报给赵鞅,赵鞅手下负责征收田租的官员再根据具体的情况,定出今年晋阳城需要上交的粮食、布匹以及钱币的总额。
普通士族靠自己的才智、武功从家主那里获取报酬,维持生计。而像赵鞅、智瑶这样的卿族,则要靠封地采邑的收入,来招募能臣、贤士,扩大宗族的势力。所以,像晋阳城这样拥有五百户以上国民的城池,对于赵氏一族来说,既是重要的军事壁垒,也是主要的经济来源。
晋阳城遭了灾,但今年的田地依旧要耕种,岁末的税粮也还是得上交。我和尹铎如今能做的就是把幸存成年男丁的数量,成年女子的数量和老幼人数全都报给新绛的官员,争取能把晋阳城明年要缴纳的税粮总额再减下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