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我:“今天的事我不会道歉。那日在智府救你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半夜三更,你跟着一个陌生人在智府乱跑,还被人设计关进了那样奇怪的一间院子。我根本不敢去想,如果那晚我没有去找你,结果会是怎样。你行事如此鲁莽,也许有一日,我真的会抓你去一个人烟不至的地方,关你一辈子。”说完他兀自开门走了出去。
我抬眼望着细麻纱窗上模糊的人影,眼睛莫名地有些酸涩。曾经就是这个人为我在雨夜里点了一盏明灯,我刨了他家院外的竹胎,他收了我系在门环上的绢帕。到后来,他在太子府上替我解围,在公子府救了痛不欲生的我,他在半夜为我种花,陪我赤着脚在雍城的大街上追赶刺客。我突然发现,原来这一路,他一直都在,一直……
我把自己沉入温热的水中,过往的一幕幕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本以为碎了的心,在这个初春的清晨又有了一丝悸动。
待我换上干净的衣服打开门时,无恤已经在屋外升起了一堆篝火,火焰上两条肥鱼滋滋地冒着香气。
“你还是穿女装时更好看些。”他走到我身边,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迎春俏别在我耳边,“刚刚抓鱼时,在湖边看到的,今春开的第一朵。”
“它都还没开呢,就被你摘了。”我用手扶了扶蕊黄色的花苞,轻声问,“好看吗?”
“嗯,花好看。”
“哼。”
“饿了吧?这湖里的鱼最是肥嫩,你尝尝。”无恤拉着我在火堆旁坐下,用树枝叉了一条金黄色的烤鱼递给我。
“你常来这儿?”我用手撕了一块鱼肉扔进嘴里,焦脆的鱼皮混着鲜嫩的鱼肉,让我食欲大开。
“这屋子是我自己盖的,想要安静的时候,就会来这里住上两日。等再过几月,住在湖边的雁群就该飞回来了,到时候我再带你来看。”
“你这几日一直待在智府?”我迅速吃完第一条鱼,没脸没皮地把另一条也拿在手里。
“你以为智府的守卫都是瞎子?我只去了四次,次次都要为你提心吊胆。”
“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会解决的,你不用替我担心。”
“没良心的东西。”无恤夺过我手里的烤鱼,转身留给我一个大背。
“那个奇怪的院子你后来有去看过吗?”我微微一笑,索性挪过去,同他背靠背坐着。
“那院子据说是智宵的,他原是智瑶的兄长,当年智氏立世子的时候,智瑶差点输给了这个智宵,所以他当上宗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筑起四面高墙把智宵囚禁在了他以往最喜欢的地方。”
“这么说,那间院子里关的不是药人,而是智瑶的兄弟?可智瑶既然那么恨他兄弟,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
“杀人也是要理由的。而且,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受罪。”
“嗯,这倒也是。”我想起那间不见天日的屋子,不由点了点头,“对了红云儿,你可听说过一首从北方鲜虞传来的歌谣,叫什么‘竹书谣’?”
“只听过半首颂扬文公的,另半首不曾听过。怎么了?”无恤好奇地侧过头来。
“智瑶让人将一整首歌谣都唱给我听了,可惜我不通蛮语,听不懂。”
“他为什么要让你听这个?”
“不知道。我打算回去之后问问师父。”
“嗯,太史博学肯定会知道。我听说,智瑶要在府里给你新开一间院落?”
“嗯,这事我会找机会同你卿父解释的,你不用操心。”我转到无恤面前蹲下来,指了指他手上的烤鱼,哀求道,“再给我一半,我没吃饱。”
“你去说,这事只会越描越黑,我自有办法解决,你不用担心。”无恤一边说着,一边把鱼去了骨刺,盛在一片树叶上递给了我。
我喜滋滋地接过鱼肉,乖巧地点了点头:“以后遇到麻烦事,我肯定第一个就告诉你!”
“那盗跖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无恤一挑长眉。
“呃,呃……”我非常不争气地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