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可是除夕夜呀,眼见着天色不早,难不成放着这里不待,非要将这一家四口赶出去睡大街吗?
再说郭先生的一家子。
等进了郭先生所在的院子,关了门,郭凝才一撩袍子跪下来行了个大礼,哽噎道:“不孝女拜见父亲,一别数年,父亲可还好吗?”
一句话,未曾说完,她自己就中断数次,几乎说不下去,郭先生也是老泪纵横。
“好好好,好孩子,地上凉,你先起来说话。”
郭先生过去将她扶起来,父女两个不免又一场抱头痛哭。
待稍后情绪稍稍平稳了,郭凝这才擦了眼泪,同来的丈夫也顺势向前行礼问好:“小婿贺衍问泰山大人安。”
他的声音也像这个人似的温和。
才刚发泄了一回的郭先生现在已经平静多了,俨然又是素日那个不苟言笑的严肃老头儿,只眼底到底涌动着几分暖意,念着他的字道:“安,文泽请起。”
说完,又看向他们身边的两个孩童,表情温柔目光慈祥。
自打当年抓周过后,他还是头一回见呢,竟都长的这么大了,也出落的越发好了。可惜啊可惜,夫人看不见了……
想到这里,郭先生的眼眶又忍不住微微湿润。
贺衍就轻轻推了推两个孩子,“蓉儿,茗儿,去给外祖父请安。”
兄妹俩对视一眼,见眼前的老者虽然陌生,但十分亲切,加上平日里父母也经常讲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事情,心里到底有些向往,便乖乖上前行礼,“外祖父过年好。”
“好好好外祖父好,你们也都好!”这一声问候在郭先生听来简直如同天籁,当下喜的浑身发痒,又四处胡乱的摸着,有些语无伦次的道,“且等等,等等,外祖父去给你们拿见面礼压岁钱。”
说着就匆匆忙忙的起身,往后堂去了。
倒是有为了过年专门治的金银锞子,这两天也散出去不少,只是万万没想到几个小辈回来,还都在后头胡乱堆着,他还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郭先生在后面叮叮当当好一通兵荒马乱的翻找,听的郭凝和贺衍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在后面摔了跟头的时候,老头这才匆匆出来,手里捏着几个荷包,直接塞到了两个孩子的手里。
“匆忙之间无甚准备,一点小玩意儿,拿着耍吧。”
兄妹俩下意识抬头去看向爹妈,见他们点头之后,这才乖乖收下,又道谢。
小姑娘人小力气小,捧着两个荷包,没多久就奶声奶气的道:“母亲,手疼。”
郭凝一听,赶紧拿起那几个红包拆开一看,一个里头塞了满满的金银锞子,全都是万事如意、平安顺遂的吉祥话;另外几个则都是些玉佩之类的把件,玉质细腻无比,价格一时无法估量。
贺衍也被吓了一跳。才刚他光听着老丈人说是给孩子的玩意儿了,也没大往心里去,没曾想竟是这样大的手笔!
夫妻两个才刚要推脱,郭先生就已经熟练的拉了脸,“人也见了话也说了,不要东西,这就走吧。”
于是两个晚辈就不敢说反对的话了。
几个人这才正经落座,郭先生就板着脸问:“大过年的,你们拖家带口又拉着行李,这是要去哪里?”
郭凝和贺衍对视一眼,犹豫再三,想着这么多年都没骗成功,如今也不必再挣扎了,到底还是说了实话:“自从冰弟……情况越发严峻了,您老辞官之后,小婿索性称病请假,只在家里写字作画陪伴家人,并不参与外头阴谋阳谋。后来……小婿本欲效仿您,上折子辞官还乡,专心书法一道,谁知圣人数次都不准,上月又将我起复,派了县令一职位,命来年四月份之前就要上任,我们索性也不在京中过年了,一路且行且看。”
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可谁都能想象的出这几次三番是何等危机。
原本贺衍就因容貌俊秀风姿出众,更难得一手书法力压群雄,被圣人破例点了探花,几年下来,已经升到了六品官。如今却从正六品的京官被贬成了七品地方芝麻小官,其落差之大难以形容。
郭先生沉默片刻,“到底是我连累你们了。”
这个女婿出身诗书世家,为人十分谦和有礼,平时也从不拉帮结派,端的是如玉君子,哪怕冲他家中长辈的脸面,也该往上走的,如今却突遭贬谪……
“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又岂会是那等黑白不分的糊涂之人?”贺衍正色道,“本来小婿未到而立之年便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便是托了岳丈大人您的福,如今正好下放到下头去历练一番。再说您也是知道我的,其实比起在朝堂上同那些人明争暗斗,我到更愿意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哪怕每天只是写字,也不会觉得厌倦。如今远离是非之地,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好事?您又何必说这些?”
贺家世代专注琴棋书画乐等,能人辈出,堪称大庆朝的文艺世家,偏偏对争权夺利没特别大的兴趣。当然,也没有特别高的天分罢了。
郭凝也道:“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如今女儿别无他求,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