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竹吟,临月如钩,许久未见如此繁夜之景,便觉得心下徜徉如海。
雨上花方才一抬过眼,便唇角一勾,一言道破:“又在想他罢?”
娆画心中一怔,忽而滞眸一侧,与雨上花对眸相而凝望,心下颤声愈发紧促,便一时道不出来话。
“你骗得了旁人,可骗不了我。”雨上花淡声几语,面上笑意愈深了,随即又缓缓侧过头去。因为她自是从无责怪过娆画,她知晓爱的感觉。
那是不可阻挡的力量。
为爱的人牺牲自己,雨上花曾经也经历过,所以她幸运地活下来了。
但她也注定一辈子为爱沉沦,为爱迷失自己,为爱生痛。
她也后悔过,为何牺牲的不是她,而是清下禾。
她还记得,清下禾走前予她的最后一个笑容,那是多么美好的,对人世多么渴望的。可天枉人绝,终究是不可预知。
对情爱的向往,无论是人或妖,皆得心有之。
忧年逝去,她到底是走出来了。清下禾在她心里的位置亦是不可替代的。
她嘴角渐渐漾起了美满的笑意,眸中又好似被枯叶亲吻一般,有了默色的孤寂。
半响,雨上花方才淡言道:“你的思念都挂在了脸上。”道尽,她便直了眼眸而去,贴近了脸,满目柔光,随即婉声道:“你的眼眸,也刻尽了爱意。”
娆画凝着雨上花的眼眸,忽而闻她此声又觉得心冷怔怔的,眼眸睁睨得愈大,似乎快喘不过气来了。
摒心一过,娆画疾疾侧过眸去,眸转四散,愈发不镇定了。
“你想错了,我是在担心璃儿…”娆画忽声一出,俯眸一低,面上满是紧色,她自是不愿承认。
雨上花顺了目光而去,再俯望着那城下街路的景色,面上满生笑意,如沐春风,心下倒很是镇定。
片刻,她又绽声道:“是吗?”嘴角微微上扬,便散尽了柔妍媚气。
“可你方才的眼神可不像是对亲人的那种关心,像是相思之苦。”雨上花又一语道破,说罢又疑眉一绽,与娆画急眸一对之后嘴角又绽出得意的笑意。
急急地转过眸去,娆画心里又很是不淡定了,觉得脑中一片混乱,便不愿再郁郁落想。
紧紧闭了眼眸,娆画双手抬起并抚着额头,现出一副慌张的模样,终于是暴露了自己的心思,隐藏不住,只好促声掩饰了去:“别说了别说了…”她急声一出,双手再速速地落了下去。
“好,好,不说了。”雨上花也不想她如此痛苦,便急言复道,说罢便轻手抚了抚她的肩膀。
“我们来人间这么久,你可对这人间有何留念?”须臾,雨上花又缓言询道,敛一敛眼帘,再侧过头望向娆画。
竟然娆画不愿提起,雨上花只好另寻了个问法。
“留念?”娆画抬头,直眸向前,依了她的询声沉思不尽,便颦蹙起了娥眉,眼眸绽出凛冽的光。
“我曾经以为我对这人间没有什么留念,可是自从姐妹们在此安居乐业,我们的生活貌似比从前要有趣多了,虽然做着不想做的事情,但好在我们是开心的。所以,我竟没有似从前那般厌恶这人世。”雨上花沉心而过,一颔首,便语声绵长而落,柔言梦语,眸中盈色如初。
其实,雨上花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憎恨降魔师了,若不然她也不会同意放走那祁小诺。
她的爱人被降魔师杀死,她自是无比的痛恨,便立誓为他报仇,杀尽天下降魔师。
可是仔细想想,一个降魔师死了,便如此殃及所有的降魔师,倒是觉得荒谬了。换个说法,且说是一个人犯了死罪,亦是不能让天下人为他赎罪。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知道杀死她爱人的降魔师还有无活着,所以,每每当她看到降魔师,便会为此心生憎恨。这便牢牢促成了她心中的杀意。
可她终究是没有寻到那个降魔师。或许。那人早便死了,她该是得早早释怀了去,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其实,她如下的生活,对她来说,便已是那崭新的开始。她的未来该是会愈加美好。
而娆画,便只是因为那余飞泉。
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但她不相信人妖殊途。她觉得,只要是爱,无论是人是妖是魔,便都会有好的结果。
可她终究输在了起点。
她爱的人不相信她,与她且不是同一条心,便注定了她此生为爱而痛。
我对人间的留念,自始至终便只有他了罢?娆画对自己说,悠言如梦,幻心生畏。
如若他知道我为了他,杀了如此之多的降魔师,不知道他会不会对我再生杀意。罢了,上回便差点死在他的手上,我始终是不相信,我以为这人世的情爱胜过一切,可是他是那般狠心,而我又能怎样,我终究是死心塌地地爱着他,再迷忘不了从前。我知道,如若我再见到了他,自会再奋不顾身地舍命相救。因为我爱他。
娆画沉沦了心,便自抑心头,终于不再落想,便再颤颤地摇摇头,恍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