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傅慎时听过很多风华正茂的好男儿热血沸腾地说 “男儿何不带吴钩”;他听过傲骨铮铮的读书人清高地说“宁以义死, 不苟幸生, 视死如归”。
但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女子也懂“卑而不失义”,并且身体力行。
这样的殷红豆, 很叫他刮目相看, 也不由心生几分敬重。
傅慎时默默地将殷红豆的话想了许多遍, 单单从客观事实上来说, 她说的是没有错的。
可在他的心里,他真的是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傅慎时很想跟殷红豆解释几句, 至少让她知道他的真心,可惜她已经睡着了, 他纵有千言万语也舍不得叫醒她。
天光大亮的时候,殷红豆醒了,傅慎时也醒了——其实他都没怎么睡,只是听到枕边有动静, 牵动心神,便也苏醒。
殷红豆除了眼睛微肿,双颊白里透红,精神焕发,她从床上下去, 自去拿了衣裳换上,又去洗漱如厕。
近来天气越发暖和,千里莺啼, 庄子上种的花也开了, 杏花如云梨花如雨, 他们两个住的二进小院,院墙上的迎春花一溜溜地在风中轻拂,绿色的对生叶片,明黄的娇嫩小花,端庄秀丽,娇小清新。
殷红豆看到成片的迎春花就很欣喜,她四下一扫,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都没有好好布置过,少了一分生机。
她做完早膳送进书房去,便问傅慎时:“我能不能出去折几枝花回来插瓶?让时砚跟着我去。”
傅慎时拿着勺子,第一口粥还没送入口,他将勺柄捏的很紧,淡声道:“去吧。”
殷红豆回房拿了剪刀,时砚也跟了出去。
前院倒座房的两个丫鬟也都已经起来,房门打开,她俩看到殷红豆和时砚出去,连忙跟了上去。
四个人一起,往庄子种了花草的地方去。
春天的风景真的很美,远山近田,佃农在田埂上耕作,垂髫小童手里举着狗尾巴草,欢乐地跑来跑去。
殷红豆问两个丫鬟:“摘花插瓶,可有什么讲究?”
左边的丫鬟望了一眼,道:“庄子上好像只种了杏花、梨花,如果是要放在爷的书房,要与案头文房清玩相谐,以小为宜,旁的没有什么要紧了。”
右边的丫鬟指着农田旁边的水塘道:“还有蔷薇呢!”
庄子上水边长的是野蔷薇,粉白黄蕊的小花,也很好看。
殷红豆跟两个丫鬟一起走了过去,时砚跟在她们身后。
水边的野蔷薇一丛丛的,花朵开的很饱满,要是挂在房上,鲜艳美丽,殷红豆道:“也剪几枝回去,放在我房间,我喜欢。”
两个丫鬟连忙去摘,时砚在旁边看护着。
丫鬟摘了花,递给殷红豆,她见花朵娇媚,忍不住凑近猛吸一下,气味芬芳,香色并存,她才闻完,鼻子就发痒,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越来越痒,连打了几个喷嚏,拿帕子擦了擦鼻子,脸颊和鼻尖都红了。
两个丫鬟围过去瞧,问她要不要紧。
殷红豆将花递给她们俩,用帕子捂着口鼻,道:“不行不行,我怕是对野蔷薇过敏,你们拿去吧,不能放我房里。”
两个丫鬟不知道过敏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得出来殷红豆的症状,一人拿着几小枝,索性也不剪花了,说回去罢了。
殷红豆鼻子很痒,打喷嚏打的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感觉打的不够,也只好捂着鼻子回去。
回了院子,殷红豆还在断断续续的打喷嚏,鼻子难受的要死,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她走去书房,眼眶红红的,还带着润泽的水光。
傅慎时抬头看过去,只见殷红豆白皙的肌肤上,微圆稍翘的鼻尖红红的,面颊也有一抹绯红,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她消瘦而显出来的尖下巴,越发衬得她楚楚可怜。
他心口都紧住了,拧眉紧张问道:“你怎么了?”
殷红豆鼻子还在发痒,她以帕子稍捂,道:“我对野蔷薇过敏,鼻子很不舒服。”
傅慎时问她:“什么叫过敏?就是对蔷薇花很敏感?”
院子里的迎春花,还有庄子上的杏花一类她闻着倒是没有不舒服,应该只是对野蔷薇过敏。
殷红豆点着头,道:“对,闻了野蔷薇的花香不住的打喷嚏,就是过敏之症。”
傅慎时大概明白,以前春天的时候,他也见过有人身上起疹子或是打喷嚏的,他道:“我叫时砚给你去请大夫。”
殷红豆摇头道:“不必了,这没得治,过段时间就好了。”
看这症状,如果只是打喷嚏,不会有性命危险,只要远离过敏源,应该不会有大事。
傅慎时也不勉强,他只问道:“侯府也有野蔷薇,你从前难道不知道自己对这花过敏,怎么今日见了还要凑上去?”
殷红豆当然不知道啊!
她含糊道:“我忘了,我鼻子实在受不了了,你让两个丫鬟伺候你吧,我想回房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