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粉面含威呛声道:“公子局外之人,怎好凭空猜度他人!” “犬子妄言,贤侄女切莫生气。”王羲之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歉意道。王凝之脸色一红,悻然退到父亲身后。 谢安也觉得这个王凝之有些轻薄唐突,可他毕竟是老友的儿子,连忙打着圆场道:“令姜,这位是你王世伯的儿子,会稽典事,王凝之。”听到谢安的介绍,王凝之面色稍霁,不屑的斜了林河一眼。 林河心中则略有惊讶,他未曾想,眼前这个衣着朴素,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羲之! 谢婉朝王羲之欠了欠神,算是回应,但是并不搭理王凝之。 对于这个一向有些任性的侄女,谢安也是颇为无奈,只得眼含歉意的望了一眼王羲之。 王羲之浑然不觉似的打着哈哈,连声回应道:“令姜侄女无须多礼。”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终于把沉睡中的谢小幽吵醒,她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大清早的,谁这么吵啊!” 说罢,她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家中,而是蜷在一个箩筐里!一个男人的后背的箩筐里! 谢小幽,突然回过神来,想起了一切。 谢小幽从箩筐里伸出脑袋。 谢安,王羲之,谢婉,王凝之都奇怪的盯着她看。 “啊!三伯!姐姐!”谢小幽捂着嘴巴,神情惊愕。 倒是把她忘了。林河这才记起了身后的谢小幽,神色有些尴尬,连忙把箩筐放了下来。 谢小幽狼狈的爬出箩筐,似是有些惧怕谢安,有些惶恐地走到他面前,恭敬的给谢安行礼。 谢安点了点头,神情温和道:“不必多礼。” 由于长期在外,谢安对谢小幽没有什么印象,只是每年的年关能见上一面。 而谢小幽对谢安的印象恐怕也只是谢家年夜饭上那威严的身影而已。 谢小幽听到谢安的话后,点了点头,怯生生的走到了谢婉的身旁。 放下谢小幽后,林河拱了拱手,道:“谢大人,两位谢小姐既已到家,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谢安连忙挽留道:“壮士请留步,一路辛苦,天已过晌,用过餐再走不迟。” “不敢叨扰大人,在下家中还有些琐事未尽,改日一定前来叨扰。”林河诚恳回答。 谢安上下打量着林河。 眼前这个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气度从容,神色自若,不卑不亢的年轻人,引起了他的兴趣。从面相来说,这断不是一个普通庶人。 听到林河提出离开,谢婉面色有些焦急,便看了一眼身旁的谢安。 谢安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沉吟片刻,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强人所难了。承蒙壮士救得我家侄女,如若日后事,可拿此玉牌到陈郡谢家,不论谢家何人见此玉牌都会认得。” 林河连忙摆手,“谢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谢安走上前来,直接把玉牌塞到了林河的手里,“壮士如若不受,那就是谢某的不是了。” 林河无奈,只得收下。 谢安这才微微颔首,拱手道:“后会有期!“接着转身唤道:“谢成,替我送送林壮士!” 仆人谢成跑来躬身道:”林公子这边请。“ “慢着。”谢婉突然出言阻拦,对着谢安说道:“三叔,我和林公子还有几句话要说。” 谢安隐隐知晓她的心思,点头道:”去吧。“ 王凝之听到谢婉的话,肚里仿佛翻到了醋瓶一般,愈发愤恨林河起来。 谢婉和林河并排往大门走去,她挽了挽鬓角滑出的秀发,用风铃般的声音低声道:“大恩不言谢,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了。” 两个人的人生本就属于水中的两棵浮萍,因为流水而相逢,也会因流水而分离。 林河默默无言,不知如何回复。 “你……会去建康吗?”谢婉面色平静,不过声音里却蕴含隐隐的期待。 “可能吧……”林河眯着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沉吟了片刻,道:“也许会去……” 谢婉眼睛一亮,“那我可等着你给我讲《倩女幽魂》呢。” 林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 直到林河的背影消失在桃林,谢婉才转身回到府中。 细雨微风,亭台上,酒过三巡,王羲之和谢安面色凝重的聊着天。平日里只喜欢谈山论水,文玩字画,吟诗作赋的谢安和王羲之,今日却没了心情,讨论起朝堂的事情来。 朝堂之事谢安一直不屑为之,但是王羲之为官几十载,经验老道。此时的他毫无保留的把这些珍贵的经验传授给了谢安,因此大多数的时候,是王羲之说而谢安听。 而另一边,王凝之朝着谢婉大献殷勤,不停的卖弄文采,让谢婉不胜其烦。 谢婉觉得,王凝之此人,无论人品相貌,与建康的那些如同狂蜂浪蝶般追捧她的世家公子比起来尚且不及,更遑论和林河相比了。 而且此时社稷不稳,家难当头,谢婉也无心想这些事情。 勉强和王凝之呆了一刻钟,谢婉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朝谢安道:“三叔,侄女有些疲乏,暂时先回屋歇息了。” 谢安点了点头,吩咐一个侍女带着谢婉回屋休息,旋即继续和王羲之聊着。 心猿意马的王凝之眼见谢婉离去,更有些魂不守舍了。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王羲之眼看天色不早,于是站起身来,拱手道:“天色渐晚,今日就叨扰到这里吧。” 谢安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蒙逸少兄教诲。” 王羲之哈哈一笑,转身就往外走,谢安紧随其后。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夕阳从远方的青山中里露出头来,绛红色的霞光笼罩在桃林上,使得本就被雨水点缀得娇艳欲滴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