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魏王才幽幽说道:“张卿是否言过其实了,秦国若是早就对我国心怀善意,为何又大兴刀兵来攻打我蒲阳城啊?现在你我都十分清楚,魏国军队不愿意城中百姓圣灵涂炭,再扩大不必要的伤亡,已经礼让贵国,先期撤出城池,你又言将城交还于我,岂不是戏耍于本王?”
张仪朗声笑道:“请大王暂且息怒,张仪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力证秦国之诚意。从前两国之间因为河西土地之间的纷扰,大行兵事,搞得百姓怨声载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愧对周天子,真是文王不忍闻,武王不忍睹啊”。
他捶胸顿足,一副哀戚戚的表现,实则用眼睛偷偷观瞧魏王的神色。
作为靠耍嘴皮子混饭吃的人,能够混上大堂堂大秦帝国的客卿,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当年拜在云梦山五里鬼谷的鬼谷子门下之前,他仔细研究过商周的历史,他深知大周一统天下深得人心,现在虽然周室衰微,天子沦为打酱油的角色,各路割据诸侯虽然称王称霸,但都不敢真的藐视天威,起码要在口头上装模作样一番,以示勤王之初心未忘。
对于魏国这姬姓传人,自然更胜百筹。
一方面是对于先祖之忠孝之心,另一方面也暗示了自己乃大周朝之后人,乃是天下君主当仁不让的继承人,所以张仪此番口称大周、文武王,正是给自己的言论构建政治基础,造成别人想反驳都不好意思的局面。
当然魏王这一国之君也不是只当了一年半载,并且曾经称霸一时,自然知道这小子在装模作样的演戏。
直到魏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张仪这才继续往下说道:“北部赵国乃秦魏两国的心腹大患,那赵肃侯大力革新,建立起了一个强大的军队,传说近年这大军已经扩充到数十万人,不但与秦魏两国,就连于楚、燕、齐等国连年恶战都不落下风,同时北方的胡人对其进行攻扰竟然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可见当前中华之霸主实乃赵国啊!”
这一席话深深地触动了魏王,魏赵两国接壤面积很大,因为领土纷争多次大打出手,尤其是最近几次交锋,魏国感到赵国军力大盛,以至于连续吃了大亏,相对于秦国来讲,赵国的威胁是丝毫不分伯仲的。
张仪依靠自己出色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再次发现了魏王已经动心,继续开始煽风点火。
“赵国的强大让秦王大为担忧啊,听闻那赵肃侯的儿子赵雍领军作战时如狼似虎,心中亦有雄韬大略,又得了鬼谷子的高徒苏秦之辅佐,恐怕继位之后吞并秦魏两国的日子不久矣。”
“那秦王将会作何打算呢?”魏王反问道。
“单单以秦国亦或是魏国之力难以兴兵伐赵取得全胜,这在之前秦王和魏王已经有过先验的实例,但两国之合力则是赵国无法抵挡的,此番秦王已经允诺将取得的蒲阳城归还于大王,以示互通友好,缔结盟约之美意。”
魏王闻听此言,再次现入深深的犹疑之中。
“父王,不可听信这黄口小儿之轻浮言辞啊!”台阶下魏惠王之子姬嗣早早跪倒在地谏道。
张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当然他巧妙地进行了掩饰,不至于被别人轻易察觉。
“不过这个小子的名字倒是起得蛮好的,和老子我也是颇有渊源。”张仪暗自想到。
遥想周显王二十七年也就是魏惠王二十九年,魏国以太子申、庞涓为大将带领大军攻打韩国,韩国连续五次战败,只好求救于齐国,为齐国效力的正好是庞涓的师弟孙膑,二人亦是鬼谷子的徒弟,深得其兵法真传,算得上是张仪、苏秦的师兄辈分了。
孙膑本来的名字叫做孙宾,晚于庞涓出山,鬼谷子在他出山之时将他的名字毫无道理地改为“膑”,这正是常人难以理解的玄妙之处。
话说这庞涓原本将孙膑推荐给魏王,后来却不知怎么反了悔,于是下了狠毒的计谋陷害他,弄得孙膑受了膝盖骨被剜的膑刑,孙膑之名由此应验,真可谓是天机不可泄露也,鬼谷子的神奇从中可见一斑。
当时齐国命孙膑为军师,他采取了极为高明的“围魏救赵”的战法,率军直攻魏国都城大梁,逼迫魏军不得不班师回朝,以解韩国之困。随后在马陵之战中设伏,使得魏军大败,孙膑在一树上刻“庞涓死于此树之下”之字,庞涓不甘被俘受辱,愤愧自杀。
太子申也被俘虏,身首异处。此战魏国折损十数万人元气大伤,失去了战国霸主的地位。
这姬嗣的名字念起来犹如继嗣,看来天道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太子申惨死,说不定继承魏王宝座人就是这个姬嗣。
“大秦国用到魏国的地方还多着哩!魏国人还是暂时不要得罪为妙!”
“公子有何见解啊?”于是张仪尽量让自己显得语气温婉地问道。
“父王!”姬嗣根本不正脸与他对话,直接对着魏王呈奏道:“张仪这小子和赵国重臣苏秦,均乃是云梦山五里鬼谷的鬼谷子之徒弟,感情甚为深厚,所以他断不可能攻打赵国,只不过是妄图哄骗父王,请父王将其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