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与蜀王细说,我的话做不得准。”宋取竹脸上露出一丝悔意。
甘招连连敬酒,众将也轮流过来,宾主尽欢。
酒酣耳热之余,甘招小声道:“宁王打算怎么向湘、广两州解释陈病才之死?”
宋取竹已有明显的醉意,大声道:“简单,陈病才想要独自渡江,弃十万南兵于不顾,全军尽知,凭此一点,湘、广父老能原谅他?”
“嗯,有理。听说宁王在江边尽诛群雄……”甘招笑了笑,“宋将军必是深受宁王宠信,所以无事。”
宋取竹长叹一声,他只向徐础说过实话,面对外人另有一套说辞:“谁让我是襄阳人呢?别人走我走不得,当时只想拼死一战,无愧于故乡子弟,谁想到竟然因此逃过一劫。但我得到一个教训:绝不能背叛宁王。”
“我早有同样的教训。”甘招道,继续敬酒,从宋取竹嘴里套话,想弄清楚宁抱关对益州究竟有无觊觎之心。
宋取竹有些说,有些不说,到了最后,全说了出来,甘招心里越来越有数,对宋取竹也越来越热情。
“不行了,不行了,真的喝不下去……蜀王准备船只,我也得……回去安派兵卒……”
“宋将军不必担心,我亲自送行,宋将军安心坐在这里喝酒便是。”甘招下令行船,与众人仍在舱中痛饮。
宋取竹终于登岸时,脚步踉跄,说话含混不清,被随从抱上马背,勉强骑行,他留下数人与蜀王交接,剩下的人全带走。
甘招站在船上,望着客人远去。
铁鸷早已安排好船只,今晚蜀兵就能登岸,明日运送宋军,走来向蜀王道:“蜀王小心上当。”
“如果是郭时风,我会加倍小心,宋取竹无妨,他急于渡江,以向宁王邀功,没有问题。”
“宋取竹渡江,与宁王呼应,将成夹击之势。”
“只要船在咱们手里,怕他做甚?总之宁王不让出夷陵与汉州,我不同意议和。”甘招脸色突然变得严厉,“铁鸢已经回到益州,正赶来见我。他犯下的罪过太大,无可赦免。”
铁鸷面红耳赤,“我们铁家不求赦免,只求蜀王饶我哥哥一命。”
“铁鸢贬为庶民,投入狱中。待这边事了,由你率军再出益州,若能攻夺汉州,可以放你兄长出狱,许他立功自效,你若是再次兵败,或者抗旨不遵,你们哥俩一块提人头来见我。”
铁鸷脸色更红,慨然道:“我以全家人性命担保,誓为蜀王夺取汉州,绝不受奸人所骗。”
“据说徐础已经阵亡,你今后小心提防一切谋士、读书人便是,倒不是他们没用,而是你不会用,反受其害。”
“再遇见这种人,我一句不听,全送到蜀王这里来。”
甘招笑着点头,随便叹息一声,“徐础太骄傲,不肯为人所用,可惜遇上宁王,他那张嘴终究没有。”
宁取竹回到军营时天色已黑,立刻传令全军拔营,向江边进发。
他没向蜀王撒谎,如今他麾下兵卒确实多是南人,没有十万之多,但也不少。
第一拨人马出发之后,宋取竹找地方呕吐,清醒几分之后,去见徐础。
徐础如今名叫“于瞻”,除了宋取竹、戴破虎等极少数人,再没人知道真相。
宋取竹将情形简说一遍,“蜀王率军登岸,明天一早我带兵杀人夺船。”
“蜀王可杀,其他人能不杀尽量不杀。”徐础道。
“怎么,徐先生顾念旧情,心存不忍?”宋取竹笑道。
“宋将军麾下多是南兵,尚未渡江就杀人夺船,与宁王无异,南兵得船时高兴,一回到湘、广两州,必生疑虑。”
“好吧,但是肯定会留后患。当今世上,想与宁王争锋,必须得做宁王一样的人。”
“宋将军不是宁王。”
宋取竹有些讪讪,随即笑道:“既然是徐先生之计,徐先生说不杀就不杀。然后怎么办?那些南兵未必愿意随我进益州。”
“不能去益州?”
“嗯?”
“益州富足而四塞,消磨英雄气志,宋将军进去之后再难出来。”
“可是……”宋取竹惊讶不已,“那我何必与蜀王闹翻呢?”
“甘招求稳,投靠宁王之后,必不敢有所作为,但是他死之后,十有八九会是铁家掌权,为报此仇,将与宁王纠缠不休。”
“铁家报仇也是冲我来吧?”
“所以宋将军杀蜀王之后,立刻派人将尸首送给宁王,渡江之后,船只也都留给宁王。宁王无心割城议和,对郭时风已是心生不满,得宋将军消息,必然大喜,归功于己,也将仇恨揽到自己身上。”
宋取竹笑了两声,“此计甚妙,我还得再做些准备,蜀王要死,但不能死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