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损,是我找人修补完好。我倒不是贪图此帐之大,而是为了复仇。”
“张息灭梁时,曾住过此帐?”
“正是。”马维显出几分兴奋,伸手指向台上的椅子,“这本是我们马家之物,先祖喜爱郊游,所至之处,必携此椅。张氏不识宝物,藏于库房多年,被我按图索骥,一眼认出。”
“此所谓故国情深。”
“对故国情深,即是对敌国恨深。”马维冷冷地说。
高圣泽已经回来,这时捧着托盘上前,上面有酒壶、茶壶,杯子也分开摆放。
“础弟还跟从前一样爱喝酒吗?”
“未变。”
马维亲自斟酒,高圣泽弯腰,将托盘举过头顶,几十岁的年纪,双臂却丝毫不抖。
两人各自端杯,马维道:“兵旅之中,诸物不齐,唯有薄酒一杯,以献故人。”
“故人相见,在人不在物,有酒一杯,足见真情。”
两人各自饮酒,马维将空杯随手放在盘上,换了一种语气,“听说础弟此来,乃是邺城使者的身份,还是副使。”
“没错。”
马维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厉,皱眉道:“础弟少年英雄,便是不愿称王,也当独立于世,何以折腰为官,还是个小官?”
“使者算不上官,我也没向任何人称臣。”
“在外人看来,础弟如今就是邺城之臣。”马维长叹一声,“可我知道,础弟此举绝非出于贪恋权位,而是为了一个情字。础弟实乃性情中人:有仇必报,哪怕仇人贵为天子,亦不退却;有恩必还,哪怕恩人是名女子——可能就因为是名女子,础弟才无法回绝。”
“马兄才饮一杯酒就醉啦,说话越来越没边。”徐础笑道。
“是吗?础弟刺杀万物帝之后,靠谁保住性命,靠谁逃出东都?础弟退位之后,向谁寻求保护?为谁出任使者,甘效犬马之劳?”
“马兄是在说欢颜郡主?”
“我们如今称她‘雌主’。”
“邺城有皇帝,她算不得‘主’。”
“邺城由谁做主,大家心里都明白。”
“先不管邺城由谁做主,我来见马兄……”
“不必多说,础弟若是来为‘雌主’求情,可以,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攻破邺城之后,我饶她一命,甚至将她赐与础弟。础弟若是别有所求,免开尊口,我不想当面拒绝,以伤友情。”
徐础想了一会,“马兄真能饶欢颜郡主一命?”
马维大笑,“她若是男子,我不敢饶过,一名妇人,靠着张氏祖业,侥幸称雄一时,邺城一破,她自然毫无威胁。但有一条,础弟得看紧些,不许她再生野心,我只能饶她一次,没有第二次。”
徐础不语,马维道:“怎么?础弟还不满意?”
“既非满意,也非不满意,我来见马兄,不是为了这件事。”
马维太了解徐础,笑道:“础弟这回要兜多大一个圈子?别忙,先随我上路,待我夜里设宴,为础弟接风洗尘,到时你再说不迟。许久不听础弟劝人的妙词,我的确有几分想念。”
马维说走就走,不给对方争辩的机会。
一些人留下拆解帐篷,一些人护送梁王,徐础又与邺城人汇合,跟在队伍末尾,转向邺城行进。
费昞身为正使,却没有得到召见,他并不在意,一见徐础就问:“如何?”
“只是叙旧,还没谈到正事。”
费昞欲言又止,最后只剩下叹息。
跟在一边的于瞻道:“徐公子肯定能成功。”
费昞颇为诧异,看一眼于瞻,还是没说什么。
寇道孤仍然坐在车里,不参与外面的事务,他就像一名偶然与商旅同行的大家闺秀,听从安排,但是拒绝抛头露面。
队伍走得慢,入夜之后停下,营地早已建好,那顶帐篷不知何时超越队伍,已经耸立在营地中间。
马维设宴,召见邺城的三名使者,在外人面前,他与徐础不再以兄弟相称,各称梁王与徐公子。
马维认得费昞,对寇道孤也有耳闻,表现得十分客气,但是没有离椅,也不肯谈论正事,与徐础叙旧,与费昞回忆朝堂,与寇道孤谈学论道,颇为融洽。
二更过后,马维宣布撤宴,先行离开,费昞想要进言,起身之后却被高圣泽拦下,没机会开口。
徐础刚回到帐篷里,又被单独请出来,骑上马,绕行至附近的一座小山上。
马维正在山上遥望高悬的明月,“月至树梢之后,便请础弟止言。”
月亮离树梢不远,大概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徐础觉得够了,开口道:“攻打邺城,不如攻打渔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