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百里敬还是把他大哥给打了。理由就是他大哥偶然间看到了百里敬亲自为儿子求娶的那个未过门的儿媳妇,一时心动,行为有些不妥。
百里敬亲自捆着他大哥摔在父王面前告状的时候,他正在父王的书房里,差点没被鼻青脸肿的大哥给吓傻了。
那时候,百里敬私下里还是习惯于以父王的家奴自居。至今他还记得,那时候百里敬就跟个不通人情的棒槌似地,在父王的书房里理直气壮地大吼。
“奴才不是忤逆主子,但奴才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王爷您!除了王爷,奴才的儿子就是奴才的命。主子您要是看上奴才的儿媳妇了,奴才把她绑来亲自送到主子床上。您要是没了,奴才死了还去地下伺候您!可您还活着呢,奴才可是您的人。主子,世子欺负奴才!求主子给奴才做主!”
那次的结果,是大哥受罚。
而百里敬这段话,则震撼了景泰帝许多年。
也是从那一次,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父王有很多事宁可瞒着他们这些亲生儿子,也不会瞒着百里敬。很多他至今只能猜测的秘密,当年大多都是由百里敬来经手。
虽然这人鲁莽又粗俗,虽然他很多时候表现得就像个棒槌!
从先帝登基,百里敬便离开朝堂,去了河间府养老。算一算,自从这老货离开朝堂,竟是有二十多年,他没有见过朝臣中有这种棒槌了!
景泰帝忽然又想起了父皇病重时,跟他聊起百里敬时说的话:“愿我儿亦得如敬之臣。”当时父皇的语气,是惋惜又带着些怀念的亲昵。
他当时理解父皇的意思,是指百里敬是一个完完全全忠于父皇,又肯在父皇登基时率先薄领封赏,使大周皇朝免除了功臣做大的隐患的功臣和忠臣,父皇因此感念于他。但此时此刻,身为一个同样已经登基多年的皇帝,景泰帝突然有了更深一层的感受。
皇帝也是人啊。身为帝王,子女有时也是潜在的敌人,而后宫往往是他们的帮凶。无论皇帝自己多么不愿意承认,事实都是这些在寻常人家原本该是最可信赖的人,其实是皇帝身边潜藏的最大的危险。
所以皇帝其实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
那个时候,父王身边能有百里敬这样的一个能够牢牢握住大部分兵权、却又完完全全只忠于父王一个人、必要时连世子的面子都半分不卖的人守护在身边,那是什么样的一种踏实感!
那是,睡觉都能夜夜安心啊!
大殿上充满嗡嗡嗡的回响,百里敬不在意地环顾一下,瓮声瓮气地朝上拱手:“皇上,您的儿子也多,忙他们的事儿就够您费心的了,老臣家里的孙子孙女就不劳您操心了。老臣带兵带了半辈子,别的不说,军中适龄的儿郎那是一抓一大把,您放心,老臣别说就两个孙女,就是再有二十个,也不愁嫁!”
底下又是“嗡~”的一大波声浪荡漾开去。
景泰帝看着眼前轻轻松松就撇开了皇家选媳,又干脆利落地表明了自己并无弑君造反之意的老将军,目光复杂难言。
有时候,越是说出口的,才没有异心啊。
这一刻,皇帝的思维发散了。什么儿女婚事早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想的是,如果明天以后他请老将军重新上朝,帮他瞧着点儿朝廷官员,不知他会不会同意?想来,如果不担任何实职、没有什么权利负累,想必老将军不会拒绝?
拒绝了也不怕,这老货的孙子听说已经十八了,教养得十分不错,至今还没有一官半职。只要把那小百里放在身边……就不信那老货不急!
七夕盛宴热热闹闹地结束了,无数人翘首以盼着最终的姻缘成果。百里家却在此之前先迎来了皇上的接连两道谕旨。
第一道是口谕。七月初八早朝后,皇上派小黄门传来口谕,说百里老将军是先帝重臣、国之肱骨,如今既然回了京,就该上朝听证议政。
如今先帝时的老臣不多了,皇帝说,希望老将军能积极发挥余热,不要弃当年随先帝辛苦打下的江山和朕于不顾。
这话又拉又打,一个目的就是要让老将军返朝。百里敬旨意接了,上朝却没去,让孙子代笔,儿子转交,给皇帝递了一封折子。
折子写得很简单,也很直白:皇上,你的意思老臣明白。可你看,老臣就是个行军打仗的,连个折子都写不利索,还得孙子代笔。就算是上了朝,朝上百官那些之乎者也的话老臣也听不懂呀!先帝爷都说了,老臣就是个榆木疙瘩,打仗还行,治国理政什么的,您就饶了我吧。
景泰帝接到百里敦转交的他爹推辞返朝的折子,一点也不急,把折子放下就召来内官起草了一道任命,大意为:今闻百里氏有个嫡子百里辰,正是为国家出力的年岁,修养既好,家世又可靠,更妙的是这小伙子不但文武兼备而且长得好啊,放在朕的身边简直是仪表堂堂、养眼养心。这么的,就暂且封为从六品上的御前符宝郎,三日后上任吧。
百里敦一听差点儿载一跟头!
符宝郎,这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