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京都三百里一处安静的渡口,三艘大船缓缓地停靠过来。一见到船上江南钱家的旗帜,早已等候在这里的钱家商铺的车马队赶忙整理队伍迎了上去,大船靠岸,船板搭稳,打头的货船上很快就下来一个管事,与岸上迎上去的管事相互抱拳行礼交接。
都是办老了事儿的人,很快双方的人就都动了起来,开始搬卸货物箱笼,从这里走陆路运往京都。原计划是到京城的大渡口卸货的,但因为七夕盛宴将至,各地纷纷而至的官船、商船将京城里的各大渡口堵了个水泄不通,这才临时换到了这儿。
京城商铺的总管事往船队管事的身后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少主可是在船上?怎么不见下船?我等合该拜见的。”
钱家当家家主钱庄尚未婚配,自无儿女,管事口中的少主说的是钱庄的亲外甥、将钱庄一手带大、并代为掌管钱氏家业多年的钱翠柳的小儿子、如今年方十三岁的少年李今。
虽说李今的父亲李孚如如今是正四品的谏议大夫,这李今却并未像乃兄李元那样随父从文,而是跟了母亲这一脉从了商。据说,这位少主从五岁起就被钱家的家主钱庄硬扣在江南不给,亏了李大人不计较,换了其他官宦人家,那可是万万不能够的!
钱庄把李今当儿子一样养着,更是当接班人一样在培养。这声“少主”也是他让钱氏手下都这么叫的。没人敢说那您今后有了自己的儿子怎么办。钱是钱家的,家业是姐弟两个一起守着的,哪个外人有资格对人家钱家的家事逼逼叨叨?
不过这李今也真不愧是钱翠柳和钱庄教出来的种,赚起钱来那叫一个轻车熟路、举重若轻!孩子性格也好,走哪儿都一副和气生财的笑眯眯小模样,对他们这些下面的管事也从来没有半分少主的架子,十分地让人喜爱。
往常少主乘船靠岸,一马当先就笑呵呵领着人下来了,今次却半天没见人,可不让人犯疑么?
跟船来的管事自然也明白京城总管事的疑惑,很理解地凑过来:“您就别去了,少主啊,他昨儿个跟人生了气,这会儿正堵心着哪!”
“哦——原来如此!”京城总管事恍然之后随口又问,“可知是谁惹了少主?”
跟船管事嘴角一抽。这个,他可就不能多说了!
而此刻,惹了李今的罪魁祸首自己也正郁闷着。
百里芸一身跟百里止同款不同色的水墨天青小袍,头上顺溜的小髻绑着两粒黑色的珍珠,一条特制的宽腰带紧束住窄窄的小腰,一双利落的鹿皮小靴脚痒得很想把眼前的人一脚踹飞到千里之外去!
她的龙凤胎弟弟百里止在她身后牵着她一只袖子,眼泪巴巴地告状:“二哥!我没有欺负她,她冤枉我!”
同样的衣服,同样的装扮,甚至是同样的脸,不过是衣袍颜色以宝石蓝做了个区分,腰带为了舒适也稍窄一些,偏偏穿在百里止身上就半点干练也没有,活脱脱就是一个柔软的小包子!
百里止委屈着呢!他跟他二姐(当然,出门在外要叫二哥)搭着他金宝表哥的船回京,一路正嗨皮(跟他姐学的词)着呢,半道上靠岸补充给养时,就遇见了这奇怪的兄妹俩。
原本,人家有急事赶着回京,愿意出双倍的船资,那大哥哥威严贵气不像个坏人,那六七岁的小姑娘身体看着又挺差,他们就当日行一善,带他们一路也没什么。可谁知道某一天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他跟他姐是京城百里家的,大哥哥的画风一下子就变了!
自称姓易的大哥哥开始往他和他姐身边凑,有事儿没事儿地逗着他们说话,还想探听他们家的事儿!
昨天,可能是因为一直探听不出什么,眼看今天船就要靠岸,姓易的有点儿急了,瞅准机会把他姐给单独拽进了舱房里!这一幕还偏偏让他和金宝表哥给看见了!
这可把金宝表哥给惹翻了!
按他姐的话说,他算是姐控,他金宝表哥就是典型的妹控。这个妹,说的就是他如今的二哥。
他都还没来及反应呢(他当时犹豫了一下姓易的要是死了,尸体是扔到江里还是怎么办……),就见金宝表哥风一般冲过去,一脚“Duang”地踹开了舱门!
他表哥的武功可是有高人教导的,基本功那叫一个扎实!
舱门“bang”地一声死尸般倒地。姓易的皱眉看过来,一只手还抓着他姐手腕没来及放开呢。
百里止非常确信他当时看见了他姐脸上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金宝表哥这雷鸣般的一脚,几乎在舱门落地的同时,船上的护卫“哗”地就涌了过来(反应这么快的其实都是他和他姐的护卫)。金宝表哥这时也看清了他姐的手腕还在人家手里,顿时气得什么理智都没了,伸手一指那姓易的,就喊了一声:“给我剁了他的爪子!”
然后就听舱房里响起易家小姑娘一声惊吓的哭喊:“不要啊!银面——”
然后他就目瞪口呆地看到船舱的窗户突然打开,人影纷飞,床底、柜子后面也都飞出了头戴奇怪的银色面具的人。
从姓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