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满的母亲伤心过度病倒了。李谷满带着尚不懂事的二弟挑起了家里的大梁。靠着父亲拼命种出来的粮食,冒着糟抢丢命的风险,在那个瘟疫之后空屋荒地遍地都是、唯有粮食贵如金的年月里,用一小袋一小袋的粮食换来了整整十三张地契、房契、铺契。
李谷满一个庄稼小子不通文墨,但他长得好,人又十分诚恳,务实能干,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不免夸他一句是个实诚人。李家就这么从李谷满的手里白手起家,经过李谷满拼死地经营、下苦,逐渐家大业大、奴仆成群,崛起成为洛城的一个大户。
而李粮满跟大哥李谷满不同,他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亲。说他是大哥教养长大的也不为过。他从小聪慧听话,大哥让他读书他就好好读,不让他操心庶务他就不操心,后来专心读书科举,不理俗事,十九岁进京赶考就中了探花,成为天子门生,御赐了一门京城官宦人家的女儿的好婚事。
而同时,洛城李家老宅自从立业,自家人过得却是十分简朴。这一方面是因为李母自从丈夫去世后脾气乖戾,见不得人浪费一丁点儿丈夫用命护来的资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李谷满对父母至孝,虽挣下了一片家业,却心怀悲切,不忍挥霍父亲拿命换来的这些财富。
李粮满中了探花,光宗耀祖,圣旨赐婚,心情一直压抑的李母一下子来了精神。
为了让小儿子顺利成婚,以后继续光大门楣,老太太逼着大儿子变卖了洛城的产业,掏空了所有的家底儿,送她千里迢迢赶来京城。有了大哥的倾力操办,李粮满在京城置办了豪宅、家产,风风光光地办完了婚事。
婚事一办完,老太太把兄弟俩叫到一起,说,洛城的家业既然都变卖了给了小儿粮满娶妻置业,以后李家的门庭也都要靠着粮满了。她呢,自然也要守着这份家业,以后就由粮满养老。至于老大,既然不是读书做官的料,家业再大也无用,家产给了弟弟也不要心疼,就当是孝敬她这个老娘了。反正洛城有老大这么些年的人脉,大不了从头再来。这家,就这么分了吧。
李粮满听了这话羞愧不已,他这才知道自己成婚置业的钱掏空了大哥多年的心血。当着母亲的面他什么也没说,出来以后到了大哥屋里,他给大哥跪下了,说长兄为父,他李粮满永远尊大哥如父。
后来老太太去世,李粮满官至户部尚书,是真的做到了敬大哥如父、待大哥的一双子女如自己的亲生嫡子嫡女。
李谷满不是个多会说话的,但他宽厚,且承担惯了的人,从来都不怕世道艰难。弟弟成婚时,李谷满已经二十九岁,尚未成家。这其中既有母亲挑剔的原故,也有他独自一人撑着一个家,既累,又不想再委屈自己娶一个不顺心的主妇的原因。
母亲去了京城由二弟养老之后,李谷满倒是看中了一个好姑娘,就是左丘氏。他觉得左丘氏不但貌美而且有大才,言谈见识非同一般,只是因瘟疫所累,亲人皆去,家财无几,只剩下了一屋子的书和一身的才学见识。
李谷满看重这姑娘身遭大难但不自怨自艾,乐观自强,却不想委屈了人家姑娘,便一边暗地里接济照顾她,一边又奋起拼搏。三年之后,姑娘忍不住上门,愿携手共担今后的风风雨雨,并不想等夫君功成名就之后坐享其成。李谷满激动得什么似的,三媒六聘郑重地迎娶了左丘氏进门。
夫妇俩携手同心,李谷满的家业越做越大。后来生下百里芸的娘和舅舅这一对龙凤胎时,左丘氏血崩败坏了身子,李谷满也从没有想过纳妾,一辈子守着妻子和一双儿女,从不曾有过外心。
这样好的外祖父,百里芸是打算好好地给老人家留个好印象的呀,怎么能是一块芸豆饼!
她要时空穿梭!她要回到被抬进屋以前那个时间点去!
李家的家业多在洛城,李老太爷没别的儿子接手,一年有大半年亲自在外面照顾产业,也就冬天能安稳地回来陪伴老妻。
老人家也是风尘仆仆千里迢迢赶回来,一只脚刚迈进屋,就听“嘭”地一声响。惊诧地一抬头,就见老妻、儿子、媳妇和两个孙子都齐刷刷围着桌子围成一圈。老妻忍俊不禁,儿子嘴角抽搐,媳妇和两个孙子则是齐齐张圆了嘴,直勾勾地瞪着桌子上一个巨大的糕饼盒子发呆。
这么大的糕饼盒子?
李老太爷来到桌前,众人赶忙敛了神色,齐齐见礼。李老太爷仔细看了眼老妻的脸色,见容色尚好,看来身体还撑得住,便放下心来,嗯了一声,这才看了看桌上的糕饼盒子,询问地看了老妻一眼。
左丘氏清咳一声,没说话,伸手指了指糕饼盒子,忍笑扭过了头。
李老太爷花白的眉毛扬了扬,伸手去掀糕饼盒子盖子。
一掀,没掀开。
再掀,还没掀开。
到了此刻,桌前围着的人已经捂着嘴,东倒西歪地笑成了一团。十岁的李元怕弟弟笑出声儿,伸手帮他捂着嘴,自己也憋得噗嗤噗嗤的。
李老太爷两掀不开,明显感觉到里面有个力道努力扯着,再看一家子人憋笑成了这模样,再猜不出来盒